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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夜,总带着几分缠绵的凉意。苏清越从济仁堂药庐踏出时,天边最后一缕残霞已被墨色尽数吞噬,唯有檐角悬挂的竹制药牌,在晚风里轻轻摇曳,牌上“济仁堂”三字虽经岁月磨蚀,却依旧透着几分医者的温润。她将盲杖握得紧了些,乌木杖身被掌心的汗浸得微凉,杖头敲击青石路面的声响“笃、笃、笃”,在寂静的青石巷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趟未知的行程敲打着沉闷的节拍。

去往城西的路,她虽未曾用眼睛丈量过,却早已凭着过人的耳力刻在心头。从青石巷北口转出,拐过两个街角,便是贯穿整座城池的朱雀大街。白日里这里车水马龙,货郎的叫卖声、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能掀翻屋顶。可到了夜里,除了几家常年不打烊的酒馆、客栈还亮着昏黄的灯火,大多铺子都已上了门板,只留下门缝里漏出的些许微光,和空气中残留的市井气息——有酒肆飘来的米酒香,混着熟食铺剩下的卤味气,还有街角小摊未散尽的糖炒栗子甜香,这些气息在晚风里交织,勾勒出一幅烟火缭绕的夜城图景。

苏清越循着记忆里的声响前行,盲杖精准地避开路上的碎石和坑洼。她能清晰地听到更夫敲着梆子从远处走来,“梆、梆——”,两声清脆的声响后,传来一句沙哑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消散在夜色里,像是为这漫漫长夜刻下时间的印记。偶尔有晚归的行人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匆匆,带着一身的疲惫,有人低声交谈着今日的营生,抱怨着苛捐杂税,有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试图驱散一身的困乏,这些细碎的声响,都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几分,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知道,自己这趟出行,或许早已被人盯上。赵七临走前的叮嘱、铁匠传递的警告,还有秦公子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笼罩。可她不能退缩,师父临终前的话语犹在耳边,赵七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那些关于身世的谜团、关于铁牌和银锭的秘密,都在催促着她去寻找答案。她是苏清越,是济仁堂的医者,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权知道自己是谁,有权弄清这一切背后隐藏的真相。

走过朱雀大街,便是城西的地界。这里比主街冷清了许多,路边的铺子大多是些铁匠铺、木匠铺、柴草铺之类的营生,白日里叮叮当当、锯木劈柴的声响不绝于耳,到了夜里,便只剩下一片沉寂。空气中的气味也变了,不再是主街的酒肉香和甜香,而是弥漫着浓郁的炭火气和铁锈味,还有些潮湿的泥土气息,那是城西独有的味道,粗粝却真实。

苏清越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她记得铁匠说过,城西铁匠铺藏在一条偏僻小巷的深处,循着打铁声便能找到。可此刻已是深夜,大多数铁匠铺早已收工,炉火熄灭,哪里还有什么打铁声?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盲杖敲击地面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想要在这错综复杂的小巷里,找到那间藏着真相的铁匠铺。巷子里的风更凉了,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让人心头发紧。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叮叮当当”声,顺着晚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收拾工具,又像是在打磨铁器,带着一种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醒目。苏清越的心猛地一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脚步也变得愈发谨慎。

那是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巷口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被夜色笼罩着,显得格外幽深。巷子两侧是斑驳的土墙,墙头上爬满了藤蔓,叶片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还有几只夜虫在草丛里鸣叫,更添了几分寂寥。苏清越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走进巷子,脚下的路面不再是青石铺就,而是泥泞的土路,混着碎石和杂草,走起来格外费劲,鞋尖沾满了泥土,冰凉的触感透过鞋面传来。

越往里走,那打铁声便越清晰。渐渐地,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炭火味,那是炉火未完全熄灭时特有的气息,混杂着铁锈味,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又走了约莫几十步,巷子的尽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出现在她的感知里。房顶上冒着一缕细细的青烟,显然炉火还未完全熄灭。房门前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用烧红的烙铁烫着“李记铁匠铺”四个字,字迹早已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大概。那便是城西铁匠铺了。

苏清越站在铺子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她能感觉到,铺子里有人,那人的呼吸声很沉稳,还有些轻微的咳嗽声,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她定了定神,对着铺子的方向,轻声喊道:“请问,这里是城西李记铁匠铺吗?”

铺子里的打铁声瞬间停了下来。片刻的寂静后,一个粗哑的、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谁?”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中带着几分警惕,显然是对这深夜的访客充满了戒备。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深夜来访的,多半没有什么好事。

苏清越攥了攥袖中的铁牌,语气平静地说道:“老丈您好,我是苏清越。今日午后,有位壮士到济仁堂给我传过话,说若我想来寻真相,可持铁牌到城西铁匠铺找您。”

铺子里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便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里间走到了门口。“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道浑浊的目光从缝隙里探了出来,落在苏清越的身上。苏清越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的打量,从她蒙着白纱的眼睛,到她手中的盲杖,再到她身上的青色外衣,一寸一寸,仔细得近乎失礼,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份,又像是在判断她是否带有恶意。

“苏姑娘?”老铁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还有几分不确定。他上下打量了苏清越片刻,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盲杖,才缓缓拉开了门,让她进来。“赵七那小子,倒是把你的样貌描述得一分不差。只是我没想到,你竟是个眼盲的姑娘。这般深夜独行,倒是有几分胆识。”

苏清越跟着老铁匠走进铺内,一股浓郁的炭火气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机油的味道,这是铁匠铺独有的气息。铺内的光线很昏暗,只有角落里的炉火还未完全熄灭,跳动的火苗映得铺内光影摇曳,将各种铁器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铺内的陈设很简单,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砧,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凹痕,那是常年打铁留下的印记。铁砧旁边是一个风箱,手柄上包着一层厚厚的布,显然是常年使用的缘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铁器,有菜刀、镰刀、锄头,还有一些兵器的雏形,如短剑、矛头之类,都泛着冷冽的光泽。

“姑娘请坐。”老铁匠指了指铺内一张破旧的木桌旁的板凳,自己则走到炉火边,添了几块木炭。火苗瞬间旺了起来,照亮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他约莫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那是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粗布短褂,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一般,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炭黑,一看便知是常年与铁器打交道的人。他的左手食指少了一截,只剩下光秃秃的指节,显然是年轻时打铁不小心被铁器所伤。

苏清越摸索着坐下,将盲杖靠在桌腿旁。她能感觉到木桌表面的粗糙,还有些许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常年使用留下的磨损。桌面上还散落着一些铁屑和灰尘,显然刚用过不久。铺内很安静,除了炉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便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凝重,苏清越能感觉到,老铁匠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过了片刻,老铁匠才开口说道:“姑娘深夜来访,想来是已经想通了,要寻那所谓的真相?”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最初的警惕,多了几分沉重。他知道,这个姑娘一旦踏上这条路,往后的日子,怕是再也不得安宁了。

苏清越点了点头,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三块铁牌和一锭银锭,放在桌上。铁牌和银锭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铺内显得格外突兀。“老丈,我想知道,关于这些东西,您知道的一切。”她的语气很坚定,眼神虽然被白纱遮住,但能让人感觉到她内心的执着。

老铁匠伸出粗糙的手,拿起桌上的铁牌,一一细看。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触碰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他先是拿起赵七给的那块新铁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火焰纹,微微点头,又拿起那块苏清越偶然得到的、花纹有些模糊的铁牌,眉头微微蹙起,最后,当他拿起那块最旧的、师父留给苏清越的铁牌时,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将那块铁牌凑到炉火边,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地看着上面的火焰纹。那火焰纹雕刻得极为精致,线条流畅,栩栩如生,每一笔都透着一股威严和力量,边缘处虽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湛工艺。

“这牌子……”老铁匠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也微微哆嗦着,“姑娘,这牌子你从何得来?这可不是寻常之物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是我师父留给我的。”苏清越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师父说,当年他在城外的破庙里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就只有这个牌子,还有几件破旧的衣物。他从未告诉过我关于我身世的事情,只是将我养大,教我医术,直到他临终前,也未曾提及只言片语。”

老铁匠听着苏清越的话,眼眶渐渐红了。他放下那块旧铁牌,又拿起另外两块铁牌,仔细看了看,然后长叹一声,坐在了苏清越对面的板凳上。“想不到啊,想不到,时隔二十年,我们竟然还能找到首领的后人。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慨,还有几分悲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在这乱世之中,能保住首领的血脉,已是万幸。

“首领?”苏清越心头一震,盲杖不自觉地在地面上敲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老丈,您说的首领,是谁?我……我不太明白。”

“是前朝影卫的首领,也是你的亲生父亲。”老铁匠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像是在讲述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的分量,“姑娘,你手中的这块旧铁牌,是前朝影卫首领的信物,整个影卫府,只有首领一人拥有这样的铁牌。上面的火焰纹,是影卫的标识,象征着忠诚与守护,也象征着影卫的荣耀。”

苏清越的心跳瞬间加速,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并不简单,但当真相真的摆在面前时,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惊和慌乱。她的亲生父亲,是前朝影卫的首领?那她自己,岂不是前朝影卫的后人?影卫……这个只在话本里听过的名字,竟然与自己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老丈,您……您说的是真的?”苏清越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冰凉,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眼盲的医女,竟然会有如此不平凡的身世。

“我怎敢欺瞒姑娘。”老铁匠郑重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本名李忠,曾是前朝影卫府的一员,跟随首领多年,是首领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二十年前,前朝覆灭,影卫府也遭了灭顶之灾,我侥幸逃脱,才隐姓埋名,在这城西开了间铁匠铺,一方面是为了糊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等待时机,寻找首领的后人,完成首领的遗愿。”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起来,像是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二十年前,前朝末代皇帝性情乖戾,笃信巫蛊之术,不理朝政,导致朝廷腐败无能,民不聊生。各地藩王纷纷起兵造反,天下大乱,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影卫作为明面上的皇家护卫,肩负着守护皇室的重任。我们个个身怀绝技,为了皇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即便如此,也终究抵不过大势已去,更抵不过人心的背叛。”

“更可怕的是,影卫内部出了叛徒。”李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那个叛徒,是首领最信任的副手,名为卫凛。他贪图富贵,被叛军收买,将影卫府的布防图泄露给了叛军。叛军里应外合,轻易就攻破了皇宫。那一夜,血流成河,皇宫变成了人间地狱,皇室成员几乎被屠戮殆尽,哀嚎声、惨叫声响彻云霄,至今想来,依旧让人心有余悸。”

苏清越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虽然看不见李忠的表情,但她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痛和愤怒。她仿佛能看到那一夜的惨状: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喊杀声震耳欲聋,影卫们浴血奋战,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叛军殊死搏斗,却终究寡不敌众,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践行着对皇室的忠诚,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首领深知大势已去,为了保住影卫一脉的火种,也为了守护一件重要的东西,便将刚出生不久的你,托付给了他最信任的心腹,也就是赵七的父亲,赵烈。”李忠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悲伤,“他交给赵烈的,除了你的襁褓,还有这块铁牌,以及一份藏宝图和一封密诏。他嘱咐赵烈,一定要带着你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等你长大了,再将这一切告诉你,让你完成他未竟的使命。”

“那我的父亲呢?”苏清越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他最后怎么样了?”

李忠的眼眶再次红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止不住声音的颤抖:“首领将你托付出去后,便带着剩下的影卫,与叛军死战到底。我们浴血奋战,杀了无数叛军,可最终还是因为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首领他……为了掩护我们几个弟兄撤退,独自一人挡住了叛军的主力,身中数十刀,最后力竭而亡。他到死,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眼神里满是不甘和对皇室的忠诚。”

苏清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听着李忠的讲述,她能想象出父亲当年的英勇和悲壮。他是一位英雄,一位为了守护皇室、守护信念而牺牲的英雄。而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位英雄的女儿。她为父亲感到骄傲,又为父亲的遭遇感到悲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喘不过气。

炉火跳动着,映着苏清越蒙着白纱的脸,泪水顺着白纱滑落,滴在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李忠看着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的真相,对于一个从未经历过战乱、只想安稳度日的姑娘来说,太过沉重了。他当年从战火中逃出来,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从那段痛苦的记忆中走出来,更何况是这个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姑娘。

过了许久,苏清越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对着李忠微微颔首:“多谢老丈告知。不知我父亲要守护的,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份藏宝图和密诏,又藏着什么秘密?”她知道,父亲既然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这些东西,那一定非同寻常。

李忠拿起桌上的银锭,摩挲着底部的彼岸花纹,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忌惮。“姑娘,你可知这彼岸花,在前朝象征着什么?”

“还请老丈指教。”苏清越恭敬地说道,她能感觉到,李忠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更加惊人。

“黄泉引路,生死相隔。”李忠缓缓道,声音低沉而沙哑,“这彼岸花,在前朝是不祥之花,象征着死亡和离别。寻常人家,根本不敢栽种这种花,更不敢将它刻在器物上。而前朝末代皇帝,却对这彼岸花情有独钟,还组建了一支直属他本人的暗卫,名为‘彼岸’。这支暗卫,与我们影卫一明一暗,共同守护皇室。但我们影卫负责的是明面上的护卫工作,比如守护皇宫、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全,而彼岸暗卫,则专司暗杀、刺探、执行隐秘任务。他们行事诡异,手段狠辣,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在当时,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据说,他们的成员,个个都经过了残酷的训练,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心狠手辣,为了完成任务,不惜牺牲一切。”

苏清越心头一震,她想起了秦公子,想起了他给她的那锭银锭,想起了他看她的眼神,想起了他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难道秦公子,真的和这彼岸暗卫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父亲留下的藏宝图和密诏吗?

“老丈,您的意思是……这锭银锭,是彼岸暗卫的信物?”苏清越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害怕听到那个肯定的答案。

“不仅是信物,还是彼岸暗卫首领的信物。”李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忌惮,还有一丝难以置信,“这银锭的铸造工艺极为精湛,上面的彼岸花纹雕刻得栩栩如生,线条流畅,细节处理得极为到位,绝非寻常工匠所能打造。而且,从这银锭的磨损程度来看,它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彼岸暗卫首领早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死在了战乱中,也有人说他叛逃了,投靠了新朝。可无论如何,这枚银锭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苏清越,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姑娘,那位给你这锭银锭的秦公子,恐怕不是普通人。他的年龄、来历、武功,处处透着蹊跷。赵七让我提醒你小心他,是因为他发现,秦公子看你的眼神,不像看一个陌生人,而像看一个寻找了太久、几乎绝望的人。那种眼神,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绝非对陌生人该有的眼神。”

苏清越想起秦公子那些话,那些似是而非、充满了悲伤和执念的话:“我找了那个人很久,很久。”“她就在眼前,却不认得我了。”“生生世世,不得相见。”以前她只觉得这些话有些奇怪,像是一个情根深种的人在诉说自己的苦楚,如今想来,却充满了诡异。一个普通的公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会有那样深沉的眼神?“生生世世”,这个词,正常人根本不会轻易说出口,除非……他真的活了很久很久。

“老丈,”苏清越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恐惧,“您可曾听说过……长生不老之人?”她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或许会显得很荒唐,但秦公子的种种怪异之处,让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李忠愣住了,随即失笑,摇了摇头:“姑娘说笑了,长生不老,那只是志怪传说中的故事,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都渴望长生不老,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寻找长生之术,可最终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宿命。始皇帝当年派徐福东渡寻找长生不老药,最终还不是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这些都只是传说罢了,当不得真。”

话未说完,他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神色。他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进里间。苏清越能听到他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些轻微的咳嗽声,显然是因为动作太急,牵动了旧疾。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忠才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古籍的封面已经有些破损,边角也卷起了毛边,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这是我当年从影卫府逃出来时,偷偷带出来的一本前朝宫中流出的野史杂录。”李忠将古籍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生怕弄坏了这本珍贵的典籍,“里面记载了很多前朝皇室的秘闻,大多是一些史官不敢记载的事情。我当年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并未在意。可刚才听你说起长生不老,我忽然想起,里面有一段记载,似乎与这有关。”

他翻到某一页,凑到炉火边细看,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滑动,眼神专注而凝重。随着他的翻阅,他的脸色渐渐变了,从最初的疑惑,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凝重。苏清越坐在一旁,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从他沉重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事情的不简单。

“找到了。”李忠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抬起头,看着苏清越,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还有一丝不确定,“上面说,前朝第三代皇帝,也就是文宣帝,曾痴迷长生之术,广招天下方士,在宫中炼制长生不老药。当时,天下方士云集宫中,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方层出不穷,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其中一位苗疆巫医,献上了一株‘长生草’,称只要服下这株长生草炼制的丹药,便能不老不死,长生永世。文宣帝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将长生草炼制丹药,还找了一位贴身侍卫试药。可那侍卫服下丹药后,却再也没有了音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宫中有人说,他是服下丹药后成仙了;也有人说,他是丹药炼制失败,暴毙而亡,尸体被悄悄处理了;还有人说,他是因为服下丹药后出现了异变,被文宣帝秘密关押了起来。总之,关于他的下落,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苗疆。长生草。长生不老。这几个词在苏清越的脑海里反复盘旋,像一团乱麻,让她无法呼吸。她想起了秦公子,想起了他那看似年轻,却又带着几分沧桑的脸,想起了他说话时偶尔会用的那些古雅词汇,想起了他看她时那种仿佛跨越了千年的眼神。难道……秦公子就是那个服下长生丹药的侍卫?他真的活了几百年?这个念头一出,苏清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试药者后来如何?古籍上还有没有其他记载?”苏清越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那个可怕的真相。

“记载到此为止。”李忠合上古籍,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后面的内容似乎被人撕掉了,只剩下这残缺的一段。但姑娘,你仔细想想,若真有长生之人,活过百年、千年,见过前朝的兴衰,拥有彼岸暗卫的信物,又执着地寻找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除了那个服下长生丹药的试药者,还能有谁?”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苏清越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铺内的炉火渐渐暗了下来,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昏暗。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苍白的线,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她与这个平静的世界隔开。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秦公子是长生之人?他寻找的人,是自己?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父亲留下的藏宝图和密诏,还是有其他的目的?他对自己的好,那些温柔的话语,那些关切的眼神,难道都是假的?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刻意伪装的?他活了几百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见惯了人心的险恶,又怎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盲女产生真心?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心头盘旋,让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该怀疑谁。赵七的警告,李忠的讲述,秦公子的温柔,这一切都像一个个谜团,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命运操控着,一步步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过了许久,苏清越才缓缓站起身,收起桌上的铁牌和银锭,小心翼翼地放进袖中,仿佛那是烫手的山芋。她对着李忠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老丈告知。今日之事,还请老丈保密。若此事泄露出去,不仅我会有危险,老丈您也会受到牵连。”

“姑娘放心,我明白。”李忠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此事关乎首领的血脉,关乎影卫一脉的安危,我自然会守口如瓶。只是姑娘,前路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彼岸暗卫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那位秦公子,若是他真的是长生之人,那他的城府和手段,绝非我们所能想象。你一定要离他远些,不要轻易相信他的话,更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我知道了。”苏清越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这铺内的炉火一样,看似平静,实则早已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秦公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路。

“姑娘要去哪里?”李忠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这么晚了,一个眼盲的姑娘独自在外,实在太过危险。

“回家。”苏清越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我是苏清越,青石巷的医者。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无论我的身世如何,无论我背负着怎样的使命,我首先是一个医者,我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不想卷入那些纷争,不想成为别人争夺的目标,我只想守着自己的药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心愿,也是她内心最坚定的信念。

她转身,拿起靠在桌腿旁的盲杖,一步步地朝着门口走去。李忠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有些路,只能靠她自己走;有些宿命,只能靠她自己去面对。他能做的,只有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她。

苏清越推开铁匠铺的门,走入夜色之中。晚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绪。她拄着盲杖,一步步地走在寂静的小巷里,盲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诉说着她内心的迷茫和无助。巷子里的杂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背后窥视着她,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李忠站在铺门口,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自语:“痴儿……有些宿命,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首领的使命,影卫的责任,还有那长生之人的执念,都不会让你安稳度日的。你注定要卷入这场纷争,这是你的命啊。”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铺门,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铺内的炉火,也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在夜色中渐渐消散。

巷子尽头,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那人一身青衣,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秦公子,乾珘。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与这夜色融为一体,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他望着苏清越离开的方向,眼神深沉,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湖水,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无奈,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的手轻轻抚着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花纹在夜色里若隐若现,那是彼岸花的图案,与苏清越手中银锭上的花纹一模一样。方才铁匠铺中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从李忠讲述影卫府的覆灭,到苏清越的身世,再到那本野史杂录上关于长生草的记载,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在他的心上。

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他活了三百年,看着朝代更迭,看着沧海桑田,看着故人一个个老去、死去,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时间的牢笼里,一遍遍地寻找,一遍遍地失去。他以为,自己的秘密会永远尘封,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过去,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执念。可他没想到,时隔三百年,竟然有人将他的秘密,猜得这么接近。

他该灭口吗?杀了李忠,毁了那本野史杂录,让这一切再次沉入黑暗?这样,苏清越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谁,永远不会知道他对她的执念。他可以继续以秦公子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照顾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好。至少,他还能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平安喜乐。

乾珘的手指微微收紧,按在了剑柄上。只要他轻轻一拔,一道寒光闪过,李忠的性命就会终结。以他的武功,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易如反掌。这些年来,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多一个李忠,也不算什么。可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他想起了自己对苏清越的承诺。他说过,他会用正确的方式,让她知道一切,让她选择是否原谅他。他不想再用杀戮和隐瞒来掩盖自己的过去,不想再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三百年的悔恨和痛苦,已经让他受够了。他想要一个了断,无论是好是坏,他都想坦然面对。他不想再做那个躲在黑暗里的人,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一切。

手指从剑柄上缓缓松开,乾珘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有些真相,注定要浮出水面;有些缘分,注定要纠缠一生。他已经逃避了三百年,这一世,他不想再逃避了。他要告诉苏清越一切,告诉她他是谁,告诉她他们之间跨越了三百年的爱恨情仇。他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执念,从来都不是假的;他对她的温柔,也从来都不是伪装的。哪怕最后她会恨他,会离开他,他也无怨无悔。

乾珘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深处。他的脚步很轻,像是一阵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香气,证明他曾经来过。那是一种清冷的花香,像是雪山上的雪莲,又像是寒梅,独特而又迷人。

苏清越拄着盲杖,一步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越来越深,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盲杖敲击地面的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的吆喝声。她的心里,充满了各种思绪,混乱而又沉重。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乾珘一直默默地跟着她,守护着她,生怕她受到一丝伤害。

她想起了秦公子,想起了他第一次出现在药庐时的样子,想起了他给她带来的那些精致的茶点,想起了他为她弹奏的琴曲,想起了他看她时那种深沉到近乎疼痛的眼神。那些画面,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清晰而又温暖。可现在,李忠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的所有暖意。她不知道那些温暖是真是假,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回到药庐时,已经是深夜了。苏清越推开房门,走进屋内。她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的铁牌和银锭。铁牌的冰凉,银锭的温润,都清晰地传来,像是在提醒她,今天听到的一切,都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的身世,她的使命,还有那个可能活了三百年的男人。

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蒙着白纱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泪光。她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话:“清越,你这孩子,命里带煞,情路坎坷。若有一日,遇上一个看你的眼神像看失而复得珍宝的人……记住,离他远些。那不是缘,是劫。”当时她还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如今想来,师父早已预知了她的命运。秦公子,就是她命中的劫。可她真的能离他远些吗?从他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似乎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哪怕知道他可能心怀不轨,哪怕知道他可能是一个活了三百年的怪物,她的心里,还是会有一丝不舍,一丝留恋。

夜,越来越深了。药庐里静悄悄的,只有苏清越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她只知道,从她踏出药庐,走进城西铁匠铺的那一刻起,她平静的生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而那扇通往真相的大门,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上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场围绕着她的纷争,一场跨越了三百年的爱恨情仇,即将拉开序幕。而她,苏清越,这个眼盲的医者,注定要成为这场纷争的中心,注定要面对那些尘封已久的秘密和无法逃避的宿命。

她缓缓抬起手,抚上蒙眼的白纱。白纱之下,那双淡紫色的右眼和淡蓝色的左眼,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她看不见的世界。眼神里,有迷茫,有无助,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坚定。无论前路多么凶险,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她都会勇敢地面对。因为她是苏清越,是前朝影卫首领的女儿,她的身上,流淌着英雄的血液,她的心中,有着医者的仁心和强者的傲骨。她不会退缩,也不会逃避,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完成父亲未竟的使命。

窗外的月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照亮了药庐内的一切。桌上的药罐,墙上的《本草图》,书架上的药籍,都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苏清越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她知道,从明天起,她的人生,将会彻底改变。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应对各种危险,才能在这场纷争中生存下去。

而在药庐之外的夜色里,乾珘的身影再次出现。他静静地站在巷口,望着药庐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无奈,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知道,他和苏清越之间,总有一天会摊牌。他只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能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愿意用自己剩下的生命,去守护她,去弥补他三百年前犯下的过错。

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跨越了三百年的等待和执念,奏响一曲悲伤而又深情的乐章。月光洒在青石巷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白霜,清冷而又孤寂。整个城池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少数人,还在为自己的命运和执念,苦苦挣扎着。

苏清越坐在黑暗中,渐渐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李忠提到的藏宝图和密诏,想起了父亲未竟的使命。那些宝藏,足以支撑一支庞大的军队;那份密诏,足以颠覆当今的朝廷。这些东西,无疑是烫手的山芋,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也会给天下带来新的战乱。无数的百姓将会流离失所,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也不是一个医者应该做的事情。

她又想起了赵七,想起了他为了保护自己而身受重伤,想起了他临走时的嘱托。赵七是影卫旧部的后代,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可他的身上,也背负着影卫的责任。他一心想要复兴影卫,完成首领的遗愿。她若是将藏宝图和密诏交给赵七,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召集影卫旧部,起兵造反,为前朝复仇。可这样一来,只会让天下再次陷入战乱,生灵涂炭。她该如何选择?是完成父亲的遗愿,还是守护天下百姓的安宁?

而秦公子,乾珘。他若是真的活了三百年,那他对前朝的事情,一定了如指掌。他接近自己,是不是也为了那些宝藏和密诏?他想要用那些东西做什么?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其他的目的?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服下长生丹药的试药者,那他三百年前,又与自己的父亲有着怎样的渊源?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让她无法入睡。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一边是父亲的使命,是影卫旧部的期待;一边是自己平静的生活,是医者的仁心;还有一边,是那个让她心动又让她恐惧的男人。每一个选择,都关乎着她的未来,关乎着无数人的命运。

天快亮的时候,苏清越才渐渐有了一丝睡意。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在她入睡之前,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未来多么艰难,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她都要坚守自己的初心,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至于那些纷争和秘密,她会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既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良心。她不会让父亲的血白流,也不会让天下百姓因为她而陷入战乱。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了药庐内,驱散了黑暗,带来了光明。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苏清越的人生,也将在这新的一天里,迎来新的转折。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挑战和考验。但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去面对一切,准备好了去揭开所有的秘密,准备好了去书写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缓缓睁开眼睛,蒙着白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神色。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铜杵,开始捣药。“笃、笃、笃”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坚定。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救死扶伤的盲女苏清越,她还是前朝影卫首领的女儿,她身上肩负着沉重的使命。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乱世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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