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上的符文还在渗入皮肤,黑线像活物一样往肉里钻。我闭眼,把伐天本源从左颊疤痕引出,顺着经脉压向手腕。那股入侵的力量碰到伪混元体的屏障,立刻扭曲变形,像是被火烧着的虫子,发出细微的嘶响。三息后,黑线断裂,化作一缕焦烟从指尖弹出,落在地上时冒起一阵白气。
我睁开眼。
石门轰然炸开,灰雾喷涌而出,冲得前方几人踉跄后退。通道口露出真容,斜向下延伸,岩壁上的发光石块忽明忽暗,照出一条蜿蜒小路。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陈年的土腥味和铁锈的气息。
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往前挤,有人往后缩。三大散修联盟的人站在高台另一侧,彼此靠得很近,手指在袖中微动。东南谷方向的树影下,十二具人形轮廓停在五十步外,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没有再靠近。那个手持铜镜的老者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知道他们在等。
等第一个进去的人引发阵法波动,等混乱开始时动手抢夺。可他们没料到,我会是第一个动的。
我抬脚往前走。
脚步踩上第一级石阶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姬家代家主?就这么一个人进去?不怕死在里面没人收尸?”
说话的是个灰袍散修,三十多岁,腰间挂着一枚裂开的玉牌,显然是某个被淘汰宗门的弃徒。他站出来时,身后有三人跟着上前半步,手中符纸已经捏紧。
我没有停。
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嘴角还挂着讥笑,但在我目光落下的瞬间,笑容僵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回头,更没想到我的眼神会这么冷。
“三年前道骨碎了,我没死。”我说,“现在你让我死?凭你?”
他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地面忽然裂开。
三道火缝从叶清绾脚下蔓延出去,直扑灰袍散修的双脚。火焰贴着地表窜起,烧得他猛地跳开。他低头看去,鞋底已经被烧穿,脚背起了水泡。
叶清绾站在我左后方一步远的地方,玄色大氅掀开一角,手搭在青玉药杵上。她没看我,也没看他,只是盯着地面的火缝缓缓收拢。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所有人都听清了:“再说一句,烧你经脉。”
灰袍散修咬牙,后退两步,不再说话。
其他人也沉默了。
刚才还想往前凑的几个散修停下动作,交换着眼色。三大联盟的代表互相传音,其中一人悄悄把手按在腰间的玉牌上。没有人再敢大声说话。
我收回视线。
转身踏上第二级台阶。
风吹过来,卷起衣角。踏云靴踩在岩石上,没有发出太大声响,但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背上。有忌惮,有贪婪,也有不解。
我不在乎。
“我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我说完这句话,脚步不停,继续往通道深处走。
身影很快被灰雾吞没。
通道内光线昏暗,岩壁上的发光石块间隔很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明暗交界线上。我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逐渐变小,但没有完全消失。那些人还没进来,他们在犹豫。
这正是我要的。
越晚进来,越难摸清里面的布局。而我,已经等了太久。
体内伐天本源安静运转,每一丝外界投来的敌意都被悄然吸收。伪混元体的屏障稳固如初,左颊的疤痕也不再发烫。我知道,刚才那一波入侵已经被彻底清除,系统运行正常。
走了约莫百步,通道开始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更冷,呼吸时能看到白气。前方拐角处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我贴墙停下,侧耳倾听。
外面依旧没人进来。
很好。
我抬起左手,掌心朝上。指尖微微用力,一缕极淡的金光从皮肤下浮现,又迅速隐去。这是伐天本源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自然反应,只要不爆发,就不会引来异象。
我收回手,正准备继续前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轻,快,节奏稳定。
是叶清绾。
她来了。
我没回头,也没说话。
她走到我身边时,才低声开口:“火缝烧断了他的符引,暂时不会有人追得太紧。”
我点头。
她看着我,眸中泛着淡淡的金色:“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拦在门口?”
“嗯。”
“所以故意让他们先出手?”
“不是故意。”我说,“是他们太急。”
她沉默了一下,说:“接下来的路,不会只有言语挑衅。”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先走?”
我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很认真,没有怀疑,只有确认。
“因为入口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我说,“超过一个,阵法会塌。”
她皱眉:“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说,“但刚才那道火缝裂开的位置,正好是阵纹节点。你烧的是地脉接点,不是普通岩石。”
她没再问。
我们并肩站着,谁都没动。
通道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外面的人还在争论要不要进来。有些人想等,有些人想冲,意见不一。
这对我们有利。
“走吧。”我说。
刚迈出一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他一个人进去了!我们还在这里耗什么!”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至少十几人同时冲了进来。
我加快脚步。
叶清绾紧跟在后。
通道开始分岔,左右各有一条路。我选了右边,因为那边的岩壁上,有几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那是人为留下的记号,新旧不一,说明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
走了不到五十步,地面开始出现碎骨。有些是人骨,有些则明显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灵。骨头断裂的方式很整齐,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碾碎。
我蹲下查看其中一块肋骨。
断口光滑,边缘微融,像是高温灼烧后的结果。
这不是自然死亡。
是有人在里面杀了他们。
我站起身,继续往前。
叶清绾忽然拉住我的袖子。
我停下。
她指着前方拐角:“那里有人。”
我眯眼望去。
拐角处站着一个身影,背对着我们,穿着破旧的灰袍,手里握着一把断刀。他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很久。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很轻,胸口有微弱起伏。
活的。
“别过去。”叶清绾低声说。
我没有回答。
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
“你是谁?”我问。
那人没有回头。
过了几秒,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向通道深处。
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脸朝下摔在地上,再没动弹。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转身对叶清绾说:“前面有东西,能让人发疯。”
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空气里有股味道,闻久了会头晕。”
我深吸一口气。
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混在土腥气里,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
“屏息。”我说。
她取出一枚药丸含进嘴里,我也照做。阿福给的驱毒丹,红袖调的配方,能压住七成以上的迷神之气。
我们继续前进。
通道越来越窄,到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岩壁上的发光石块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小段漆黑的路。
我走在前面,伸手摸着墙壁前行。
突然,指尖触到一处凹陷。
我停下。
那是一个手掌印,嵌在石壁里,边缘光滑,像是被人硬生生按进去的。掌印中央有个小孔,直径不到一寸,深处传来轻微的风声。
我抽出腰间短刃,将刀尖插进孔中。
轻轻一转。
咔哒。
头顶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
下一瞬,整条通道剧烈震动,岩壁两侧猛然弹出数十根铁刺,呈扇形扫过前方空间。如果刚才有人站在这里,必定会被扎成筛子。
铁刺收回后,前方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块石板。
我蹲下,拂去灰尘。
石板上刻着四个字:
**擅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