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墙上跳了一下,映出半张扭曲的脸。
姬寒天坐在密室中央的黑木椅上,左手紧攥着一枚玉符,指节泛白。他面前的铁盆里,灰烬尚未冷却,几缕残烟盘旋上升,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的蛇。那封信已经烧尽,只剩一角焦边还粘在盆底,隐约可见“血”字的一撇。
他盯着那点余烬,忽然笑了。
笑声低而沉,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他抬起右手,掌心摊开,露出一柄短匕。刀身乌黑,显然是经过魔气浸染,刀柄处刻着三个细如针尖的小字——“姬无尘”。
这名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用的是淬了毒的刻刀,每一下都带着恨意。
“你想查我?”他喃喃道,声音沙哑,“那就让你查个够。”
门外传来脚步声,极轻,却未逃过他的耳。他不动声色,将匕首收入袖中,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裂口,在袖布边缘微微翘起。
“大人,安排好了。”外面的人低声说,“库房守卫换成了咱们的人,亥时三刻动手,火一起,就往东墙角撒灰。”
“嗯。”姬寒天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的铜镜前。镜面斑驳,照出他半边脸上的青筋在跳动。他伸手抚过左臂,那里埋着一块血晶,此刻正隐隐发烫,仿佛有东西在皮下蠕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猩红。
“等火光一起,就把这把匕首‘找到’。记住,要让老管事先看见。”
“是。”
那人退下后,密室重归寂静。姬寒天没有坐下,而是背着手站在窗前。窗外雨势渐歇,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漏下一缕惨白的月光,正好落在他脚边。
他低头看着那道光,忽然抬脚,狠狠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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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西厢小院里,我盘膝坐在床沿,双眼微阖。屋外风停雨止,檐角滴水声断断续续,敲在石阶上,像是某种倒计时。
掌心那缕伐天本源缓缓流转,温度比之前高了些。七缕八分,差一丝便可触到道基门槛。系统无声运转,吸收着远处逸散的战意碎片——那是阿福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知道他在受罪。
就在半个时辰前,执法队冲进柴房,把他拖走了。我没动。不能动。系统规则冰冷而清晰:非生死危机,不出手。阿福不是我,他的痛苦再深,也不足以触发反噬天地的那一击。
但我能感觉到。
每一鞭落下,都像抽在我的神识上。那些愤怒、屈辱、不甘的情绪,化作丝丝缕缕的战意,顺着某种隐秘的联系涌入我的经络。伐天本源因此加速凝聚,几乎要冲破临界。
我咬住牙根,压下体内翻涌的力量。
不能出手。
至少现在不行。
袖子里,那包药粉还在。纸皮潮湿,但粉末未化。我指尖轻轻摩挲着它,想起叶清绾离开时的背影,雨水顺着她的帽檐滑落,打湿了石阶。
她留下这包粉,不是为了防身。
是为了提醒我,有人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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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燃起绿火的时候,我睁开了眼。
那火不似寻常火焰,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烧起来悄无声息,却迅速吞噬了整排货架。守卫们扑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药材、丹方、灵器名录化为灰烬。
混乱中,一名老管事在废墟里翻找残留物,忽然停住手。
他弯腰拾起半截烧焦的匕首,刀柄虽残,但上面三个字仍清晰可辨——姬无尘。
人群顿时哗然。
“真是他?”
“难怪最近总往库房跑……”
“废少爷竟敢行此大逆之事!”
消息传得飞快。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姬家内院都在议论。有人说我勾结外敌,想趁乱夺权;有人说我早被魔道附身,三年装废只为潜伏。
我坐在屋中,听着外面的喧嚣,一动未动。
窗户半开,月光斜照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线。我盯着那道光,直到它被一片阴影覆盖。
门被猛地踹开。
三名执法队员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提着铁链。
“姬无尘!”他喝道,“库房失火,凶器留名,你涉嫌叛族,跟我们走一趟刑堂!”
我没有起身。
只是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他肩头。
那一瞬,他莫名打了个寒颤,后退半步。
“怎么?”我开口,声音平静,“你们连搜查令都没有,也敢抓人?”
“搜查令?”另一人冷笑,“证据都烧出来了,你还装!阿福都招了,说是你让他放的火!”
我眼神微凝。
阿福……招了?
不可能。
除非是被打到神志不清。
我垂下眼,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金芒。
“好。”我说,“我去。”
他们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顺从。
我慢慢站起身,整理衣袖,将那包药粉重新塞进内袋。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球房角落的瓦罐——那是阿福平日藏干粮的地方,如今空了。
他一直没吃上那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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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堂灯火通明。
阿福被吊在铁架上,上身赤裸,肩背布满血痕。他低着头,呼吸微弱,像是随时会断气。
我被带到堂下,执法队长还没来,几名守卫围着我,眼神不善。
没人注意到,我的指尖正轻轻叩击地面。
每一次轻碰,都有一丝极细微的本源渗入地底,顺着建筑根基蔓延而去。这是我在祠堂之后学会的技巧——用残道共鸣建立隐秘感应。只要阿福还在刑堂,他的痛楚就会持续为我提供战意碎片。
七缕九分。
只差一点。
“咳……”阿福忽然抬起头,嘴角溢血,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少爷……你来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我不可能救他。但他还是笑了。
“那匕首……我真没见过……”他喘着气,声音嘶哑,“你要活着……别替我报仇……苟着……”
话没说完,一鞭子抽下来,打断了他的声音。
我依旧站着,像一尊石像。
可体内的伐天本源,已经开始沸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厮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冲进来,手里捧着个木盒,脸色惨白:“报——报大人!密室方向……出事了!姬寒天……他……他割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