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猎场染成一片肃杀的殷红。破天荒站在营帐前的高台上,玄色龙纹常服被晚风掀起衣角,猎猎作响。远处林莽间传来几声零落的兽吼,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他望着西方天际逐渐沉落的落日,手中紧攥着那封从禁军副统领营帐搜出的密信,信纸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皱。
陛下,暮色已深,露气伤身。墨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青布长衫在暮色中宛如融入暗影的幽灵。这位辅佐破天荒从边陲庶子一步步走向九五之尊的权谋高士,此刻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破天荒缓缓转身,将密信递给他:魏庸老贼,竟敢如此猖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唯有彻骨的寒意。
墨先生接过密信,借着最后一丝天光再次审视。信中秋猎行刺,另立新君八个字墨迹淋漓,仿佛透着血腥气。他枯瘦的手指轻抚山羊胡须,沉吟道:禁军副统领只是小角色,魏庸在京中经营三十余载,党羽遍布朝野。此次秋猎,正是引蛇出洞的良机。
引蛇出洞?破天荒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先生已有良策?
以静制动,将计就计。墨先生微微一笑,转身指向营帐,魏庸既想趁秋猎动手,必是算准了猎场守卫分散。破天荒们不妨......他压低声音,在皇帝耳边细细陈述计策,晚风将零星字句送入夜空,......放出消息......静养......天罗地网......
破天荒听完,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就依先生之计。传朕旨意,今夜加强宿卫,让某些人知道朕已察觉异动,却又让他们觉得尚有可乘之机。
陛下圣明。墨先生躬身行礼,眼中闪过赞许,臣这就去布置。只是......他话锋一转,需有良方制造病弱假象,还需一位信得过的人手。
苏凌呢?破天荒脱口而出。这位以高冷着称的女医官,不仅医术通神,更是当年母后留下的忠仆。
苏医官自然是最佳人选。墨先生点头,只是她性子冷傲,怕是不会轻易配合演戏。
话音未落,帐帘被轻轻掀开,一袭月白医袍的苏凌提着药箱立在门口。她身姿窈窕,面容清丽如冰雕玉琢,唯有那双眸子透着医者特有的冷静与锐利。不必演戏。她迈步走入,将药箱放在案上,臣女已有准备。
只见她打开药箱,取出三枚银针、一个小巧的青瓷瓶和几味草药。龟息散她倒出几粒灰褐色药丸,服用后脉象会变得迟缓无力,面色苍白如纸,与真病无异。但药性峻烈,需每三个时辰服用解药,否则会伤及心脉。
破天荒毫不犹豫地接过药丸:为除国贼,些许风险何足挂齿。
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忽。苏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三枚银针已刺入他腕间、二穴。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经脉游走,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破天荒微微一怔,这位素来高冷的女医官,竟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他望着她低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淡淡阴影,心中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这是固本培元的针法,苏凌拔出银针,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可抵消部分药性损伤。明日卯时三刻,臣女会送来解药。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暖玉小瓶,若遇紧急情况,捏碎此瓶,香气可唤醒神智。
破天荒接过暖玉瓶,触手温润。他看着苏凌收拾药箱的背影,突然问道:苏卿跟随朕多少年了?
苏凌身形一滞,没有回头:自陛下十二岁入质东宫那年起,已有八载。
八载......破天荒喃喃自语,想起那些在东宫备受欺凌的日子,唯有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医官,总在他受伤时默默出现,又悄然离去。他握紧手中的暖玉瓶,待此事了结,朕必重重赏你。
臣女只求国泰民安。苏凌掀开帐帘,清冷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陛下万事小心。
帐内只剩下君臣二人。墨先生看着皇帝手中的暖玉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苏医官外冷内热,倒是难得的忠仆。
破天荒干咳一声,将暖玉瓶收入怀中:先生快去布置吧。记住,网要布得密,却又要让鱼觉得能钻过去。
臣明白。墨先生躬身告退,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是夜,猎场营地看似平静如常,实则暗流涌动。破天荒服用龟息散后,果然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侍立在外的太监故意将消息泄露给路过的禁军统领——魏庸的另一位心腹。与此同时,三百名玄甲卫士悄然替换了营帐周围的普通侍卫,弓箭手埋伏在四周制高点,只待猎物上钩。
墨先生站在中军大帐的阴影里,看着巡逻的禁军按照预定路线经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手中的令旗轻轻挥动,远处的篝火突然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
而在皇帝的寝帐内,破天荒虽闭目,耳朵却捕捉着帐外的每一丝动静。怀中的暖玉瓶温润依旧,苏凌那句万事小心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握紧腰间佩剑,感受着剑鞘冰冷的触感。
魏庸,你的死期到了。他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睥睨天下的锋芒。这万里江山,是孤从尸山血海中夺来的,谁也别想抢走!
夜色渐深,星斗满天。猎场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风吹过营帐的簌簌声,如同死神的低语。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猎杀,即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