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在一种仿佛被卷入狂风暴雨、又被狠狠抛上岸的破碎感中,艰难拼凑起来的。
首先感知到的是头痛,像是有一整个盗宝团在他脑壳里敲敲打打,开凿寻宝。紧接着,是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
温迪咳了一声,连睁眼的力气都匮乏,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全身就如同被拆解重组过一般,爆发出清晰而广泛的酸痛抗议。尤其是后腰,又酸又胀,仿佛昨夜不是去拼酒,而是去孤云阁扛了整夜的浮生石。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是他们小院卧房的床。阳光已经透过窗纸,明晃晃地昭示着时辰不早。
记忆如同退潮后凌乱的贝壳,一点点显露出来。珠钿舫……“锦织春”……千风之羽的惊喜……然后是他自己不知死活提出的……拼酒!
温迪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一下牵动了全身的酸痛,尤其是脖颈和锁骨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痒痛感。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寝衣的衣襟早在睡梦中就被蹭得大开,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布满了深深浅浅、暧昧无比的红痕与……咬痕。从锁骨一路蔓延向下,在胸膛、腰侧甚至更隐秘的地方,都能看到那种清晰的、属于某个人留下的印记,如同野兽标记自己的领地,昭示着昨夜失控的占有。
温迪的脸瞬间爆红,随即又变得惨白。他颤抖着手,轻轻碰了身上一处格外明显的齿痕,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让他“嘶”地一声缩回了手。
(完了……)
这两个大字如同丧钟般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怎么会……怎么会蠢到去跟赵江拼酒?他可是风神!是千杯不醉的吟游诗人!……好吧,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赵江那个家伙,他居然能把“锦织春”那种烈酒当白开水喝!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合理吗?!这科学吗?!这家伙的胃是熔炉做的吗?!还是他的神经是冰锥凝的?!
(我恨啊!!!)
温迪内心发出无声的咆哮,恨不得穿越回昨天,狠狠给那个得意忘形、主动挑衅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你作死!让你不长记性!明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暴君”,还敢往枪口上撞!现在好了,不仅醉得一塌糊涂,颜面扫地,还……还主动投怀送抱,把自己里里外外“卖”了个干干净净!
他尝试着挪动一下身体,想要坐起来,却立刻感觉腰部以下传来一阵尖锐的酸软和某种难以启齿的、过度使用后的胀痛,让他瞬间脱力,又跌回柔软的床铺里,发出一声带着痛苦和绝望的呜咽。
(禽兽……绝对是禽兽……)
他咬着被角,翡翠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生理性的水汽,既是疼的,也是悔的。他现在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几乎没有一处不带着赵江的痕迹,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昨晚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就在他自怨自艾、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永不见人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赵江端着一杯水和熟悉的药膏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墨发一丝不苟,神情是一贯的冷静自持,除了眼底那一丝极难察觉的餍足慵懒,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这副神清气爽、仿佛刚刚晨练归来的模样,与床上这个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残破风精灵形成了惨烈到令人发指的对比。
温迪一看到他,所有的委屈、羞愤和后悔瞬间涌上心头,他抓起一个枕头就朝着赵江扔了过去,可惜手臂酸软无力,枕头轻飘飘地落在床脚。
“你……你这个……禽兽!”温迪用他那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嗓子控诉,眼眶红红地瞪着他,“你居然……居然灌醉我!还……还趁人之危!”
赵江轻松地接住(或者说根本没需要接)那个毫无威胁的枕头,走到床边,将水杯递到他唇边,语气平淡无波:“是你主动要求比拼,也是你……”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温迪颈间的痕迹,“主动‘投诚’。”
温迪:“!!!” 他被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偏偏脑子里闪过几个自己昨晚主动搂着赵江脖子索吻的碎片记忆,让他瞬间底气全无,脸颊爆红。
“我……我那是喝醉了!不作数!”他强词夺理,就着赵江的手小口喝水,滋润着干痛的喉咙,但眼神依旧哀怨。
赵江没跟他争辩,喂他喝完水后,便熟练地拿出了药膏。
温迪一看,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拒绝:“不……不用了!我……我休息一下就好!”
赵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平静的黑眸看着他。
温迪:“……哦。”
他认命地、慢吞吞地、带着满心羞耻地翻过身,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感觉自己几千年的老脸都在这一刻彻底丢尽了,连耳根都红得滴血。
微凉的药膏伴随着轻柔却精准的揉按,缓解着腰部和身后的不适。赵江的动作依旧小心,但温迪却能感觉到,比起前几次,这次的力道似乎……更沉稳,带着一种心满意足后的耐心。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温迪把脸埋在枕头里,咬牙切齿地想。故意纵容他喝酒,故意展示那深不见底的酒量,故意等他自投罗网……然后,名正言顺地、变本加厉地“收拾”他!
(下次……下次绝对不能再跟他拼酒了!)
(不,是没有下次了!)
温迪在心里发誓。这代价,太惨痛了!他这条老腰,真的经不起这种“神级”折腾了!
感受着身后那不容拒绝却又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照顾,温迪在羞愤之余,那点悔恨竟然慢慢变成了某种复杂的、带着点认命的无奈。
(算了……看在他……伺候得还不错的份上……)
(暂时……休战吧。)
至于这个“暂时”是多久,恐怕连风神自己心里都没底。毕竟,某位“暴君”的“报复”与“疼爱”,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且……令人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