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巴克西伦转过头,正看到托雷英带着一个陌生少女站在门口。
“阿英,你在这儿干啥?”
她低沉磁性的女音在空旷的讲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文东遥身上,带着特蔓德斯人特有的直率审视。
托雷英笑着,拉着文东遥从后门走进讲座室,踏着阶梯朝下方的巴克西伦走去。
“带朋友来逛逛科学局。”
她走到巴克西伦身边,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结实的肩膀,目光扫过那面写满狂野公式的黑板。
“你又是在干哈呢?又跟哪个历史难题较上劲了?”
“没什么,一点小推导。”
巴克西伦言简意赅,显然不觉得这铺满整面黑板的复杂演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文东遥身上。她虽然不是同,但对方美丽的容貌和温婉柔顺的样子还是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一个特蔓德斯人,哪里见识过这样气质的人?
那份毫不拐弯抹角的打量让习惯了含蓄礼节文东遥微微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
托雷英立刻察觉,笑着为双方介绍:“阿西,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近期来访光之国的贵客,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朋友,文……”
“文东遥,请叫我东遥就好。”她对巴克西伦微笑行礼,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托雷英为她补充:“外人面前要叫七妹妹。东方女孩不会随意向他人透露自己的姓名。”
“记住了。文、东、遥。七……妹……”
这个东方名字对于巴克西伦来说有点拗口。而且很明显,“七妹妹”这个叫法,一时间让她也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托雷英坏笑两声:“哈哈,习惯就好。”
说话间,巴克西伦已经迈开脚步,绕着文东遥缓缓走了半圈,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专注。
特蔓德斯人表达尊重的方式向来直接且独特,完全不同于东方的温文尔雅。
她的目光从她发间的玉簪,一路仔细打量到素雅的衣裙,再到纤巧的鞋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这种习性是改变不了的,这是特蔓德斯人表达对重视之人最高尊重的方式,尤其是朋友的朋友——他们要清晰地记住对方的完整样貌与气息。
然而,这在文东遥所受的教养里,无疑是极其失礼甚至带有冒犯意味的。她皮肤上白皙的部分瞬间染上薄红,身体微微僵硬,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过于炽热的注视,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托雷英一看这情景,赶紧忍笑解释道:“东遥别怕,阿西没恶意!这是他们特蔓德斯人表示尊重和重视的方式,她在很认真地记住你的样子呢!”
文东遥闻言,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教养里的东方矜持让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还是有些想避开巴克西伦直视的目光。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身前,裙摆被指尖悄悄攥起了一小块,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熟透的桃子,透着几分羞涩。
托雷英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她太了解阿西了,这直白的打量里没有半分冒犯,只有好奇与认可;而东遥虽然拘束,却明显没有半分不耐,还偶尔会趁着巴克西伦绕到她身后的间隙,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瞥一眼巴克西伦的背影,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像只害羞的小兔,可爱得紧。
看着这一幕,托雷英终于没忍住,掩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调侃。
“我说你们俩,怎么跟大官人见小娘子似的,一个看得直白坦荡,一个躲得羞羞答答,也太有意思了。”
“诶?”
“大官人?小娘子?”巴克西伦刚好停在文东遥面前,白色眼灯里满是困惑,她显然没听懂这个极具东方韵味的调侃,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
但这句调侃,听在文东遥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她脑中立刻浮现出话本里那些登徒子调戏良家女子的场景,脸颊“轰”一下变得更红,仿佛要烧起来。
羞窘之下,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与调侃中的这位“大官人”拉开距离。
可她忘了自己还站在阶梯教室,身后就是一级比脚下稍高的台阶。
“呀!”
脚后跟猛地磕在坚硬的台阶棱角上,一阵剧痛传来,平衡瞬间丧失。文东遥惊呼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
就在文东遥摔倒在冰冷台阶上的瞬间,巴克西伦下意识地想伸手拉起她,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呃!——”
文东遥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瞬间痛呼出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托雷英被这接连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冲到文东遥身边蹲下,紧张地问:“东遥!你没事吧?”
文东遥疼得脸色发白,左手紧紧托住右腕,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却还强忍着摇了摇头。
托雷英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手腕,只见腕部已经肉眼可见地肿胀,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角度。她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向一脸懵的巴克西伦,语气带着无奈。
“好像……脱臼了。”
“啊?”
巴克西伦也愣住了,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文东遥手腕细腻的触感,看着文东遥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她白色眼灯里满是茫然和无措。
“不会吧?摔一下就脱臼了?”
巴克西伦的表情简直难以置信。在她看来,刚才那一下连“磕碰”都算不上。
托雷英叹了口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文东遥的手腕,一边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光摔一下确实很难脱臼。但要是被一个力大砖飞的莽汉拽了一把,那就不好说了。”
这话里的“力大砖飞的莽汉”,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巴克西伦的脸颊难得涨红了,眼里的错愕变成了慌张。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指尖蹭到了粉笔灰也浑然不觉。
看着文东遥疼得微微颤抖的模样,她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伸手想把文东遥扶起来,可手指刚碰到对方,又猛地顿住,像是生怕再不小心弄伤她,指尖蜷缩了一下,手僵在半空中,就这么收回去也不是,伸过来也不是。嘴里还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文东遥强忍着疼痛,抬起头看了看巴克西伦那副着急忙慌又手足无措的模样,想摇摇头说没关系,可刚一动,手腕的疼痛就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话到嘴边又被迫咽了回去。
托雷英正想自己扶起文东遥,考虑是去银十字军还是就近找科学局的医疗单元时,一道红银相间的身影突然悄无声息又迅捷地出现在她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