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传进来，混着院外公鸡的打鸣声，像医院里护工晨间查房的喊叫声。
陆柒柒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听见声音赶紧跑过去开门。王婶手里的布票在阳光下晃了晃，她笑着说：“我家丫头要做件新褂子，还差贰尺花布，你家要是有的话，能不能先借我用用？等下次领了布票就还你。” 陆柒柒摸了摸晒着的蓝布衫 —— 是李秀兰给她缝的，软乎乎的布料蹭过指尖，突然想起柳玉芬前几天从供销社回来，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露出来的花布，跟王婶要找的款式一模一样。
“王婶，我家没有花布，” 陆柒柒侧身让王婶进来，对着空气小声说，“王姨，柳玉芬藏了花布，像康复院的病友藏糖一样，我要帮王婶找她借。” 她引着王婶往堂屋走，“不过柳婶家好像有，你去问问她，说不定她愿意借你。”
王婶跟着陆柒柒进了堂屋，柳玉芬正好从里屋出来，手里攥着块饼干，正往嘴里塞，饼干的碎屑掉在衣襟上。“王婶咋来了？” 柳玉芬赶紧把饼干藏在身后，脸上堆着假笑，“快坐，我给你倒杯水。” 王婶刚要提借布料的事，柳玉芬突然抢话：“昨天我去镇上买了袋饼干，奶香味的，可好吃了，你家孙子要是喜欢，我给你装两块。”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 王婶眼睛亮了，忘了借布料的事，“我家孙子就爱吃奶香味的饼干，上次买的吃完了，正想再去买呢，你在哪买的？多少钱一袋？” 柳玉芬掰着手指算：“在镇东头的小卖部买的，五毛钱一袋，比供销社的便宜，还好吃，你要是去买，跟老板说我介绍的，还能再便宜五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饼干的价格和味道，把借布料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陆柒柒坐在旁边，看着柳玉芬藏在门后的花布包 —— 布包的角露出来，印着供销社的小标记，跟她上次看见的一模一样。她对着空气撇撇嘴：“王姨，她们又聊别的了，像康复院的病友聊吃药突然说糖一样，真能跑题。”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供销社的售货员扛着个布卷走进来，笑着喊：“柳玉芬同志，你订的花布到了，一共五尺，你点点。”
布卷一展开，鲜艳的花布就露了出来 —— 红底白花的图案，跟王婶要找的一模一样，摸上去软乎乎的，布料的光泽在阳光下晃眼。王婶愣了愣，转头看向柳玉芬：“你不是说你家没有花布吗？这不是五尺花布吗？你咋不跟我说呢，我还跟柒柒打听半天。” 柳玉芬的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想把布卷藏起来：“这…… 这是我给浩浩做新衣服的，不能借你。”
“你家浩浩的衣服才刚做没多久，哪用得着这么多花布？” 售货员笑着说，“上次你订布的时候还说，是给家里人做衣服，没想到你家这么多人要做啊。” 柳玉芬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把布卷递给王婶：“借…… 借你贰尺，记得下次领了布票还我。” 王婶接过布，笑着说：“谢谢你啊玉芬，我下次肯定还你，你真是个热心人。”
陆柒柒看着柳玉芬憋屈的样子，对着空气小声说：“王姨，她藏不住了，像病友的糖被发现一样，只能拿出来了。” 柳玉芬瞪了陆柒柒一眼，却没敢说什么，只能看着王婶拿着花布开开心心地走了。售货员收了钱也走了，堂屋里只剩下陆柒柒和柳玉芬，柳玉芬气鼓鼓地回了里屋，“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陆柒柒忍不住笑了 —— 这是她第一次在布料的事上赢了柳玉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