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内的厮杀并未持续太久。
燕临含怒出手,剑势如虹,加之方才那诡异的威压震慑,
残留的杀手早已心胆俱裂,失了战意。
不过片刻,除了几个趁乱逃脱的,余下尽数伏诛。
那个为首的刀疤脸薛远手下,被燕临一剑刺穿肩胛,废了武功,
由随后冲入的青锋等人捆缚带走,留待审讯。
燕临无心恋战,确认威胁清除后,立刻返身回到姜雪宁身边。
她依旧软软地靠在太师椅旁,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
脖颈上那道被匕首压出的红痕格外刺眼。
“宁宁!”
燕临心中一痛,扔下长剑,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
然而,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肩膀,姜雪宁却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
燕临的手僵在半空。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他,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
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茫然和困惑。
“燕临……”
她声音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燕临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这次不容拒绝地将她冰冷的身子揽入怀中,
用自己带着血腥气却无比温暖的胸膛包裹住她,低声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自然是杀进来的。”
“不是……”
姜雪宁在他怀里轻轻摇头,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刚才……刚才那个人拿着刀要划我的脸,
然后……然后我就感觉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压了下来,很可怕……
然后你就冲过来了……中间……中间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燕临眸光微闪,瞬间明白了。
系统的“绝对威慑”似乎对近距离、精神力普通的姜雪宁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干扰或模糊了她对那关键一瞬间的记忆。
【宿主,检测到姜雪宁对“绝对威慑”相关记忆存在模糊和合理化倾向。
这是生物体面对超出理解范围的强大能量冲击时的自我保护机制。】
系统适时解释道。
“缺了什么?”
燕临顺着她的话,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许是你太过害怕,记不清了。
我看到他敢动你,一时情急,爆发了潜力冲过来罢了。别多想,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人在危急关头确实能爆发出惊人潜力。
姜雪宁虽然觉得那一瞬间的感觉诡异得难以形容,
但被他紧紧抱着,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体温,那点疑惑终究被巨大的安全感冲淡了。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颈窝,汲取着令她安心的气息,身体不再僵硬,软软地靠着他,小声啜泣起来:
“我好怕……”
“不怕了,我在。”
燕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心底却松了口气。
系统这个“后遗症”,倒是省了他一番解释的功夫。
他打横将她抱起,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楼内弥漫的血腥气,稳步向外走去。
回到府中,又是一阵忙乱。
请医官诊脉,熬制安神汤,棠儿也早已被救回,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燕临亲自守着姜雪宁,看着她喝了安神汤后沉沉睡去,眉宇间的惊惧渐渐平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脖颈上那道已经淡去的红痕,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薛远……这笔账,他记下了!
【宿主,危机解除。
不过,夫人对记忆断层的疑惑并未完全消除。】
系统汇报着成果,也指出了隐患。
“无妨。”
燕临在心中回应,
“只要她人在我身边,平安无事,些许疑惑,日后慢慢消除便是。”
然而,燕临这口气松得还是太早了些。
姜雪宁这一觉睡到了次日午后。
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但关于清风楼的记忆,似乎真的定格在了匕首临脸和燕临突然出现之间,
那段诡异的威压和瞬间制敌的过程,在她脑海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空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
她不再追问,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那并非好事,也或许是燕临的安抚起了作用。
只是,经此一劫,她对外出似乎有了阴影,
一连几日都安分地待在府中,连院子都很少去。
燕临乐见她如此,更是将府内护卫又加强了一倍。
这日,燕临正在书房听青锋汇报审讯的进展,那人嘴硬,尚未吐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却有下人来报,说张遮张大人前来拜访,说是奉旨巡查,有些公务需与世子商议。
燕临眉头瞬间拧紧。
张遮?他还没滚回京城?
一想到那日街角他与宁宁“偶遇”,以及他未能保护好宁宁致使她被掳,燕临心中就窜起一股无名火。
但张遮是奉旨前来,表面上的公务,他不能直接推拒。
“让他去前厅等候。”
燕临冷声道。
他故意晾了张遮近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踱步前去。
前厅里,张遮依旧是身姿笔挺地站着,脸上的红肿已消退,
但仔细看,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淤青。
见到燕临,他依礼参拜,神色平静,仿佛那日挨打之事从未发生。
“张大人有何公务?”
燕临在主位坐下,语气疏离冷淡。
张遮垂眸,一板一眼地开始汇报巡查边军安置、粮草储备等事宜,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燕临耐着性子听着,心中却愈发烦躁。他看不惯张遮这副清高孤直、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就在公务即将谈完,张遮准备告辞之时,厅外回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女子低语声。
是姜雪宁带着棠儿去小厨房查看晚膳,恰好路过前厅窗外。
听到她的声音,厅内两个男人神色皆是一动。
燕临目光瞬间扫向窗外,看到姜雪宁纤细的身影走过,见她气色尚好,心下稍安。
而张遮,在那一刹那,虽然极力克制,但握着公文的手指尖还是微微收紧,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飞快瞥向窗外,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关切、愧疚和迅速掩藏的痛楚。
虽然他掩饰得极快,但如何能逃过一直紧盯着他的燕临的眼睛?
燕临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被点燃了!
好个张遮!
果然贼心不死!
“张大人,”
燕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打断了张遮告退的话,
“公务既已谈完,本世子倒有一件私事,想请教张大人。”
张遮抬眸,眼中带着询问。
燕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利刃般直射张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日,你与内子在街角‘偶遇’,究竟说了些什么?
以至于让她……心神不宁,归途遇险?”
他将“内子”和“偶遇”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宣告主权和质疑的意味。
张遮脸色微白,握着公文的手更紧了些,沉声道:
“下官与姜……与世子妃只是偶遇,寒暄几句而已。
世子妃遇险,是下官护卫不力,下官甘愿领罪,但与交谈内容无关。”
“无关?”
燕临冷笑一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张遮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张遮,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你看她的眼神,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张遮的衣襟,虽未像那日般将他提起,
但力道之大,让张遮呼吸再次一窒。
“我警告你,张遮!”
燕临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带着骇人的戾气,
“姜雪宁现在是我的夫人,是圣旨赐婚、名正言顺的燕世子妃!
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
若再让我发现你靠近她,或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她……”
他顿了顿,凑近张遮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介意,让京城少一个‘清正’的好官!”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将张搡得后退了半步。
张遮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喉间一声压抑的闷咳。
他深深看了燕临一眼,那眼神里有不甘,有屈辱,但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整理了一下被攥皱的衣襟,对着燕临深深一揖,
然后转身,挺直着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脊背,一步步走出了前厅。
燕临看着他那故作坚强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并未消散,反而因张遮那隐忍的态度更加烦躁。
他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根除。
【宿主,醋意值爆表了啊。
不过警告有效,张遮的威胁等级已降低。】
系统调侃道。
“闭嘴。”燕临没好气地在心中回道。
他转身,看向姜雪宁方才消失的回廊方向,眼神复杂。
看来,对他的小狐狸,光有庇护还不够,还得看得更紧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