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仿佛永无止境。深渊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吞噬光线,也吞噬声音,只有永恒的坠落感和周身越来越浓郁的混乱魔气,提醒着虞嫣自己仍在移动。
净灵古灯的灯核被她贴身收藏,那层内敛的乳白光晕虽不显于外,却如同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她与最直接的魔气侵蚀隔开,让她的心神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这让她有更多的余力去运转归墟源炁,修复己身,并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下方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大地”,逐渐在视野的尽头浮现。
那并非真正的大地,而是……由无数巨大生物的骸骨堆积而成的平原!
各种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骨骼相互交错、堆叠,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骸骨之海。有些骨骼洁白如玉,有些漆黑如墨,有些则闪烁着金属或晶石的光泽,显然生前都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幽绿色的磷火在这些骸骨的缝隙间飘荡、燃烧,提供了这片深渊之底唯一的光源,也带来了阴森诡异的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和一种万物终结后的腐朽味道,比上方的魔气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这里仿佛是无数强大存在的最终坟场。
虞嫣调整身形,如同落叶般轻轻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由某种巨兽肋骨构成的骨架上。脚下传来骨骼冰冷坚硬的触感。
她极目远眺,骸骨平原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黑暗之中。而在平原的某个方向,她灵魂深处的寂灭圣像坐标,传来了更加清晰、更加明确的指引波动。
方向明确了。
虞嫣没有立刻行动。她蹲下身,手指拂过脚下那巨大的肋骨。归墟源炁微微探出,感知着骨骼中残留的信息。
冰冷,死寂,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某种古老巨兽的不甘与暴戾意志。这些骸骨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其中蕴含的能量早已流失殆尽,但那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印记”却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这种极致的死寂环境中,沉淀成了一种特殊的“死灵底蕴”。
她尝试着吸收了一丝骨骼中残留的死寂气息。
归墟源炁微微波动,将那丝气息轻易地同化、吸收。虽然能量微乎其微,但其中蕴含的那种纯粹的“终结”意蕴,却让她对归墟之道的“灭”的一面,有了更细微的体会。
“这里……倒是一处感悟死寂本源的宝地。”虞嫣心中暗道。不过,当务之急是前往坐标指引的地点。
她站起身,选定方向,开始在巨大的骸骨之间穿行。她的脚步很轻,如同鬼魅,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在这片未知的坟场,谁也不知道是否沉睡着某些可怕的存在。
骸骨平原并非死寂一片。偶尔能看到一些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深渊生物在骨骼间爬行。它们大多形态怪异,通体苍白或半透明,依靠吞噬骸骨中残存的死灵能量或彼此厮杀为生。这些生物灵智低下,但对生机极为敏感。
虞嫣收敛了所有气息,归墟源炁的特性让她仿佛与周围的死寂环境融为一体,那些深渊生物往往在她靠近时便警惕地退开,或者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她一路前行,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不断吸收着沿途骸骨中那精纯的死寂气息。归墟源炁在这种环境的滋养下,变得愈发凝练,那灰蒙蒙的色彩似乎也深邃了一丝。
前行了约莫数个时辰,前方的骸骨堆积得越发高大,形成了一座座如同山峦般的骨丘。而在骨丘之间,出现了一些明显是人工开凿、或者由强大力量塑造而成的通道和洞窟。
一些洞窟入口处,甚至残留着古老的禁制痕迹,虽然大多已经残破不堪,但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虞嫣变得更加小心。这里显然并非自然的坟场,更像是一处上古战场,或者……某个古老文明或强大存在的试验场、放逐地?
她遵循着坐标的指引,绕过几座危险的骨山,穿过一条由巨大脊椎骨天然形成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骨骼搭建而成的金字塔形建筑!
这座黑色骨塔高达百丈,塔身布满了扭曲的、与寂灭殿符文风格类似却又有所不同的刻痕,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的寂灭波动。塔顶并非尖顶,而是一个平台,平台上似乎矗立着什么东西。
而虞嫣灵魂深处的坐标波动,最终指向的,正是这座黑色骨塔的顶端!
这里,就是寂灭圣像指引的终点?寂灭殿的另一个入口?或者说,是某个与寂灭之主相关的关键地点?
虞嫣凝视着那座黑色骨塔,能感觉到塔身周围萦绕着一股强大的力场,排斥着一切生者靠近。塔基周围,散落着更多新鲜的、尚未完全风化的骸骨,有些甚至还能看出挣扎的痕迹——显然,试图靠近此地的后来者,下场都不太美妙。
她没有贸然前进。目光扫视着塔身那些扭曲的刻痕,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同时,归墟源炁在体内缓缓流淌,调整着自身的状态,与塔身散发出的寂灭波动寻找着共鸣。
她发现,这座骨塔散发出的寂灭波动,与寂灭殿核心那种浩瀚、古老、带着一丝“生机”锚点的感觉有所不同。这里的寂灭,更加纯粹,更加……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万物的意志,仿佛是为了镇压或者封禁什么而存在。
难道塔里面封印着什么?
或者,这座塔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寂灭神器?
虞嫣绕着骨塔外围缓缓行走,仔细观察。在塔的背面,她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里的塔基处,并非严丝合缝的骨骼垒砌,而是有一个约一人高的、边缘不规则的黑**域。那区域并非入口,更像是一个……被强行破开的缺口!缺口边缘的骨骼呈现出融化和撕裂的痕迹,残留着一股暴烈而熟悉的气息——
墨菲斯的气息!
他来过这里!而且试图强行闯入这座骨塔!
虞嫣心中一凛。墨菲斯显然也知道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并且走在了她的前面!看这缺口的痕迹,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他成功进去了吗?塔顶又有什么?
虞嫣走到那缺口前,仔细感知。缺口内部是一片深邃的黑暗,连她的精神力探入都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浓郁的寂灭之力所吞噬。但隐隐约约,她能感觉到,缺口处的禁制虽然被暴力破坏,但塔身整体的力场依旧存在,并且似乎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墨菲斯很可能已经进去了,但未必完全成功,或者……在里面遇到了麻烦?
这是一个风险,也是一个机会。
虞嫣没有犹豫太久。墨菲斯在此地的出现,意味着此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她必须进去。
她没有选择从墨菲斯暴力破开的缺口进入——那很可能残留着他的陷阱或后手。她退后几步,来到骨塔的正面,盘膝坐下。
她要将自身的归墟源炁调整到与骨塔寂灭波动最契合的状态,尝试以“共鸣”的方式,寻找可能存在的、正常的入口,或者……直接“融入”这寂灭力场之中。
她闭上双眼,归墟源炁如同涓涓细流,透体而出,并非冲击,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缓缓蔓延向骨塔的基座,与那纯粹的寂灭波动接触、交融。
是福是祸,皆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