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东海特有的湿润气息。餐桌上,林默剥着水煮蛋,对父母说:“爸,妈,今天我和清璇去趟二叔的文化馆,他托我办点事,送批‘展品’去码头。”
林母点头:“去吧去吧,你二叔那馆子气派着呢,带清璇好好逛逛。” 林父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没多说什么。
苏清璇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她换上了一身剪裁极佳的墨绿色真丝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立领盘扣衬得脖颈修长如天鹅,开衩处若隐若现包裹着高级浅灰色丝袜的匀称小腿,平添几分含蓄的性感与古典韵味。她正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鬓角,气质温婉又端庄。
林默眼前一亮,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凑过去揽住她的细腰:“哇哦!亲爱的,今天这身…古风美人啊!是不是要去文化馆,特意烘托一下氛围?一会儿必须给你多拍几张照片,绝对大片!”
苏清璇被他夸得耳根微红,却故意板起小脸,下巴微抬,学着古装剧里的腔调,伸出纤纤玉指虚点了一下:“哼!小默子,休得贫嘴!时辰不早,速速随本宫上车!”
“喳!谨遵娘娘懿旨!” 林默配合地做了个滑稽的揖,逗得苏清璇噗嗤一笑,那点端着的架子瞬间破了功。
两人笑闹着上了车。林默驱车穿过城市,最终停在了一片颇具规模的仿古建筑群前。朱红的大门,飞檐斗拱,门口立着气派的石狮子,一块鎏金大匾上书——“东海耀冬历史文化博览馆”。
“嚯!好家伙!” 饶是林默有心理准备,也被这阵仗惊了一下,“二叔这…这哪是文化馆,这简直就是个小型博物馆啊!”
步入馆内,更是别有洞天。挑高的大厅宽敞明亮,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展厅分门别类,从新石器时代的陶器碎片,到明清的字画家具,甚至还有一整面墙的古代兵器陈列,琳琅满目,灯光打得极具氛围感,导览系统看起来也很先进。
“二叔…这手笔…” 林默咂舌,拉着苏清璇往里走。苏清璇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时不时在某个展柜前驻足。
穿过几个展厅,林默按照二叔给的指示,七拐八绕地来到一个挂着“库房重地,闲人免进”牌子的侧厅门口。门口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显然是认识林默的,恭敬地叫了声“默少”,便刷卡开门放行。
库房内部空间巨大,一排排高大的金属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贴着标签、包裹严实的“展品”。空气里弥漫着木头、纸张和淡淡的防蛀药水味。
林默找到对应的货架区域,开始核对二叔发来的清单编号。苏清璇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货架,忽然被其中一个展柜吸引。那里面单独陈列着几个造型古朴、釉色莹润的瓷碗,旁边的标签写着:【西周·原始青瓷弦纹碗(一组)】,旁边还有详细的“出土”时间和“研究价值”说明。
苏清璇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黛眉微微蹙起。她拉了拉正在清点箱子的林默,指着那碗,小声说:“林默…等下,你看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林默凑过来:“怎么了?西周碗啊,二叔这里好东西不少嘛。”
“不是年代,” 苏清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指着碗底一处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烧制痕迹,“你看这个支钉痕的处理方式…还有这釉面的火气…这…这釉面亮得也太‘新’了吧?感觉像是…‘上周’刚出窑的。”
“上周?” 林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噗!你是说…上个星期产的?!”
“对!” 苏清璇点头,指着标签上的“西周”两个字,又好气又好笑,“上个星期产的‘西周’碗?二叔这是…要把高仿品当真古董卖?我的天…这手段…”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林默看着那标价牌上的一长串零,再看看那“上周”的碗,嘴角抽搐:“好家伙…二叔这‘文化生意’…玩得可真够花的!难怪让我来签字,他本人不露面…”
两人正对着这“上周西周碗”无语凝噎,库房另一头传来一阵喧哗和人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临时布置的小演播区域,灯光、摄像机一应俱全,一个穿着中式长衫、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有学者风范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旁边还围着几个助理和看热闹的工作人员。旁边立着个牌子:【特邀专家“厅泉鉴宝”老师现场直播鉴宝!】
“厅泉老师?” 苏清璇小声惊呼,“那个挺有名的鉴宝主播?二叔居然把他都请来了?”
只见听泉老师拿起一件“展品”——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小鼎,对着镜头,表情严肃,引经据典,分析得头头是道:“…大家看这个锈色,多么自然!这个器型,多么古朴!这个铭文,虽然模糊,但笔意苍劲,极具商周神韵!依我看呐,这件东西,虽非重器,但也是开门到代的精品!极具收藏价值!” 弹幕在旁边的屏幕上飞快滚动,一片“老师厉害!”“学到了!”“耀冬文化馆果然藏龙卧虎!”的赞叹。
林默和苏清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荒谬感。二叔这“文化产业链”,从生产、到鉴定、到销售,简直是一条龙服务啊!
林默摇摇头,不再看那热闹的直播,加快了清点速度。终于,他找到了那个贴着“北美民俗文化交流展 - 货号:Ld-Nm-2446”标签的巨大集装箱货柜车装货区。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用防震材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箱,林默拿出手机,拨通了二叔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背景音有点嘈杂,似乎还有引擎声。
“喂?小默子?到地方了?” 林耀冬的大嗓门传来。
“到了,二叔。” 林默看着那2446件“文艺品”的装车单,感觉眼皮直跳,“单子拿到了,货也看到了,正装车呢。2446件…您这‘民俗文化’,够丰富的啊。”
“哈哈哈!那是!咱东海文化博大精深嘛!” 林耀冬笑得毫无负担,“装完车,你帮我送到三号码头,‘远洋号’货轮,找张船长。提单号我发你了。哦对了,你小子英语好,替我跟那个接货的洋人代表签个字!就说我这边有‘重要生意’走不开!”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二叔…您这样做…对面,北美那边收货的人…他们知道您这‘展品’的…呃…具体‘内涵’吗?” 他实在没好意思直接说“知道是煤气罐吗”。
电话那头传来林耀冬更加得意和狡黠的大笑,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知道?哈哈哈!他们知道个屁!一群洋毛子,懂什么东方艺术?懂什么‘民俗文化’?咱们老祖宗的手艺,他们研究一百年也研究不明白!放心签!二叔还能坑你?妥妥的文化交流,手续齐全,合法合规!快去快去!签完字回来,二叔请你吃大餐!” 说完,电话啪地挂了。
林默拿着手机,听着忙音,看着眼前正在被起重机缓缓吊装上货轮的、装满“上周西周碗”和“民俗文化展品”的巨大集装箱,再想想里面真正的“内涵”…一股浓烈的、荒诞的、对二叔“生意经”的无力感,混合着对自己即将成为“跨国文化(军火)交易”签字人的淡淡忧伤,涌上心头。
他转头看向身边同样一脸复杂的苏清璇,苦笑道:“璇璇,看来…我们得去码头,当一回‘文化大使’了。希望签完字,不会立刻被FbI请去喝茶…”
苏清璇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再看看库房里热火朝天的“鉴宝直播”和忙碌的装车现场,忍不住掩嘴轻笑,挽住他的胳膊:“走吧,‘文化大使’先生。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喝咖啡。” 她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显然对这场二叔主导的荒诞剧,也颇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