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那片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林默身体深处涌起的更强烈的浪潮打破。
苏清璇能清晰地感觉到,拥抱着她的躯体,那份沉重的疲惫感并未因短暂的依偎而消散,反而像积蓄已久的火山,开始从内部震颤、升温。林默埋在她颈窝的呼吸,从沉重渐渐变得灼热而急促,喷洒在她皮肤上的气息滚烫得吓人。
“林默?” 苏清璇心慌地唤他,小手停止轻拍,转而抚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惊人的滚烫!“天!你发烧了!” 她试图挣开他的怀抱查看。
“唔…” 林默含糊地应了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沉重的头颅在她肩颈处无意识地蹭动,发出压抑的、难受的呻吟。那声音里充满了生理上的痛苦和一种被击垮的脆弱,与他平日强大冷峻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清璇的心瞬间揪紧。她不再犹豫,用尽力气半扶半抱着他沉重的身体,踉跄着将他弄到卧室的大床上。林默几乎是摔进床铺,昂贵的西装外套皱成一团,领带被他自己烦躁地扯开一些。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锁紧,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又深又烫。
苏清璇手忙脚乱地拧了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又去翻找医药箱里的退烧药。看着他因高烧而显得格外脆弱的侧脸,白天姐姐眼中那抹落寞带来的刺痛感暂时被更强烈的担忧和心疼取代。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沉重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药片和水杯递到他唇边。
“林默,张嘴,吃药…”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哄劝。
林默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而迷茫,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她。他顺从地张嘴吞下药片,喝了几口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吞咽声。喝完后,他似乎耗尽了力气,头一歪,又沉沉地倒回枕头里,但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抓住了苏清璇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一种病中的依赖和不安全感。
苏清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不敢抽手,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拿着冷毛巾,一遍遍为他擦拭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脸颊,试图带走那灼人的热度。她的动作极尽温柔,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落在他因发烧而显得异常干燥的薄唇上。她拿起沾湿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滋润他的唇瓣。
时间在寂静和担忧中流逝。后半夜,林默的高烧终于开始缓慢退去,但身体依旧滚烫,人也陷入一种昏沉沉的浅眠。苏清璇几乎一夜未合眼,守在他身边,不停地更换冷毛巾,监测他的体温。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舒展的眉宇,她心疼得无以复加。那些关于姐姐、关于独占欲的复杂思绪,在眼前这个男人最脆弱无助的时刻,暂时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保护欲和心疼所淹没。
第二天接近中午,林默的体温终于降到了低烧的范围,人也清醒了一些,只是异常虚弱,眼神有些空茫。苏清璇刚喂他喝了点清粥,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苏清雅。她坐着电动轮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色比昨天更红润了些,但眼神里带着关切。“清璇,我听你电话里声音不对,林默他…?”
苏清璇侧身让姐姐进来,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他昨晚突然发高烧,折腾了一夜,现在好点了,刚睡下。”
苏清雅操控轮椅滑到卧室门口,轻轻往里望去。只见林默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平日里那股迫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病中的虚弱和罕见的易碎感。他睡得很沉,呼吸还有些粗重。
看到这一幕,苏清雅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见过他运筹帷幄的冷静,见过他面对自己病痛时的专业沉稳,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毫无防备的脆弱。一种复杂而尖锐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是心疼,是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她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波澜,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工作太拼了?”
“嗯,最近公司压力很大,他熬了太久…” 苏清璇低声解释,目光也落在林默苍白的脸上,满是心疼。
“这个…我炖了点清火的汤,你让他醒了多少喝点。” 苏清雅将保温桶递给妹妹,目光却忍不住再次飘向床上的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上前,想替他掖一掖被角,或者探探他额头的温度。但最终,她只是克制地收回了目光,转向苏清璇,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和疏离:“你好好照顾他吧,别太累着自己。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电话。”
“姐…” 苏清璇接过保温桶,看着姐姐强装的平静和几乎要溢出的关心,那句“留下坐会儿”卡在喉咙里。她敏锐地捕捉到姐姐转身操控轮椅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浓烈得化不开的落寞和…某种更深的东西,那绝不仅仅是关心妹夫那么简单。
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苏清璇刚刚因照顾林默而暂时平复的心湖。它比昨天阳光下的落寞更直接,更刺痛。姐姐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空气。
送走苏清雅,苏清璇回到卧室,站在床边,看着昏睡中依旧紧锁眉头的林默,再回想姐姐离开时那心如刀割的眼神,白天暂时压下的那个尖锐问题,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再次咆哮着冲上她的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猛烈:
林默,你到底是谁的?
姐姐眼底那份深刻入骨的心疼和落寞,仅仅是因为亲情吗?
而我…我这样守着你,又算什么?
沉重的愧疚感、尖锐的妒意、对林默的心疼、以及对未知答案的恐惧,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将她卷入更深的漩涡,几乎窒息。她看着林默病中脆弱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