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拨通部队的电话,对面是接线员的声音:“您好,这里是西北军区,请问找谁?”
“你好同志,我找霍景行,是他让我回电话的,我是沈慕言。”沈慕言捏紧了手中的电话。
对面的接线员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同志,霍团长在训练,我去喊一下,麻烦五分钟之后再打过来。”
“好的。”沈慕言依言向接线员道了谢,轻轻挂上电话。
周宏远还在窗边抽烟,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慕言没立刻说话,便也没问,继续望着窗外,只是烟抽得更快了些。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再次拿起话筒,手指稳定地拨通了那串号码。这一次,转接似乎顺利了一些。
还没等沈慕言出声,对面传来霍景行的声音:“喂,慕言?”
沈慕言手指捏着冰凉的听筒,耳边是电流微弱的滋滋声,混着霍景行浅浅的呼吸。
她笑着应,声音压得低低的,刻意学着男孩子那样稳:“大哥,伯父伯母和阿瑶他们到了吗?”
霍景行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哑意:“我出任务去了,昨儿刚回,还没顾上去研究院呢。”
沈慕言挑眉,看来霍景行还不知道自己是是女人:“那大哥你找我,是有事儿?”
她心里清楚,这年头的电话,尤其是部队里头,保不齐就有人听着。
每句话都得掂量,像踩在细细的钢丝上。
为了不给他们惹麻烦,她说话特别小心。
霍景行那边顿了顿,然后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笑,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像凑近了听筒说的:“你写的信,还有寄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挺有用的。”
“嗯。”沈慕言只应了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颗小石子丢进静水里。
俩人又都不说话了,只有电流声固执地连着线。
过了一会儿,霍景行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询:“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沈慕言眉梢一挑,嘴角弯起一点狡黠的弧度,故意用挺坦然的调子反问:“大哥想听什么呀?”
电话那头,霍景行好像被她这话轻轻噎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声音有点往上飘:“你什么时候过来找我?嗯?”
那声拖着尾音的“嗯?”,像羽毛尖儿,轻轻扫过沈慕言心口。
她脊背微微一直,这人……怎么也不知道注意点儿场合?
沈慕言赶紧清了清嗓子,想把那点不自在咳掉,声音不自觉地扬起了半分,显出刻意的镇定:“咳,还没定呢。不过我考上西北军区医院了,估摸着过几天就该上火车了。”
听到这儿,霍景行的声音明显松快了些,像放下点什么,语气也跟着轻了:“那就好。”
他停了停,又说:“我等你。”
沈慕言耳根一热,装作随口问起:“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伯父伯母?”
“得看研究院那边放不放行,我报告打上去了,明天应该能去。”霍景行答得干脆,接着就问:“怎么了?有事?”
沈慕言沉默了一小会儿,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听筒边儿,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提点,又不至于现在就说破。
她慢慢开口,声音放得轻,带着点认真的意味:“嗯……也没什么事。就是……到时候你可能会听到点消息,别太吃惊就行。”
“什么消息?”霍景行的疑惑明明白白传了过来。
沈慕言却不往下说了,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有点神神秘秘的:“不急,等你见着了就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哥?”
最后那个“哥”字,她咬得稍微重了点儿,听着像在提醒什么,又好像掺了点别的意味。
反正她跟这人说过自己的真实性别了,他自己当初不相信,可不能怪她!
电话那头的霍景行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成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没了,回去路上当心。”
“知道啦,大哥再见。”
“嗯,我在西北等你。”
挂了电话,沈慕言才觉出手心里竟潮潮的,出了一层薄汗。
她背靠着墙,想起霍景行带着点儿撒娇的话“你什么时候过来找我?嗯?”,脸上忍不住有点发热。
这不上不下的劲儿,可真磨人。
合着这人打电话,就是为了闲聊几句?
沈慕言耸耸肩,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沈慕言摇摇头,把这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
周宏远正在走廊尽头跟一位公安说话,见她出来,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在观察她的情绪:“打完了?景行说什么了?没为难你吧?”
“没。”沈慕言笑了笑,神色自然:“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叮嘱些路上注意的事情。”
“你考的西北那边的军区医院?”周宏远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沈慕言会去京市军区医院呢。
沈慕言点点头:“对,我想去西北发展。”
“西北啊……”周宏远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些感慨:“那可是艰苦地方,不比咱们这儿,更比不上京市。你这孩子,怎么想着往那儿去?”
沈慕言脚步放缓了些,目光投向远处灰扑扑的街道,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周叔,京市是挺好,机会多。但西北……那边更需要医护人员。”
这话说得朴实,没有豪言壮语,却让周宏远一时接不上话。
“有志气。”周宏远最终点了点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赞许:“年轻人,是该有这股闯劲。不过……”
他话锋一转,眉头又习惯性地微微皱起,那是长辈式的忧虑:“西北那边情况复杂,气候条件也差,你一个女同志,到底不比以前……咳,我是说,得多注意安全,凡事别逞强。”
他差点又说出你小子,话到嘴边硬生生改了口,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
沈慕言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心里觉得有些暖,又有点想笑。她认真地点点头:“我记下了,周叔。到了那边,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