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奶瓶、尿布和论文的交替中平稳流淌，小顾汐像一株汲取了充足阳光雨露的幼苗，悄然生长，变化几乎是以天为单位计算的。
她不再是那个除了吃睡就是哭的“小动物”，开始展现出更丰富的情绪和更明确的个性。
这天傍晚，顾魏难得准时下班，带着一身初夏微热的晚风进了家门。
他习惯性地先去洗手，正要像往常一样去抱女儿，却见陈一萌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惊奇和好笑的表情。
顾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张姐正抱着西西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夕阳的余晖给小家伙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正专注地看着窗外，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远处树上跳跃的麻雀，嘴里发出“啊！啊！”的短促音节，小脚丫在张姐腿上兴奋地蹬动着。
“她在看鸟。”陈一萌压低声音，走到顾魏身边，眼里闪着光，“看了快十分钟了，特别专注。你叫她，她都不怎么理。”
顾魏觉得新奇，放轻脚步走过去。
果然，西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里，对靠近的爸爸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又迅速锁定回窗外，甚至因为一只麻雀飞走而着急地“嗯！”了一声，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种鲜明的、对外部世界产生强烈兴趣并试图“交流”的表现，是之前没有的。
顾魏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女儿那充满探索欲的侧影。
一种微妙的感受涌上心头，他的小公主，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推开通往这个世界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麻雀飞走了。西西似乎有些失落，小嘴撇了撇，转过头，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爸爸。
她盯着顾魏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然后忽然张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还伸出两只小胳膊，做出了一个清晰的、要抱抱的动作。
这一刻，顾魏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瞬间化成了水。他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张姐手中接过女儿，将她高高举起。西西发出兴奋的咯咯笑声，小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她认得我了。”顾魏将女儿搂在怀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惊喜和满足，“她刚才那个眼神，那个动作，是明确要我抱。”
陈一萌走过来，笑着点头：“嗯，而且她开始有‘喜好’了。昨天王阿姨穿了一件红色的围裙，她盯着看了好久，今天换了蓝色的，她兴趣就不大。对那个会唱歌的星星玩具，也比对其他的摇铃更偏爱。”
这些细微的变化，在普通人看来或许寻常，但在顾魏和陈一萌这对习惯于观察生命体征和数据变化的医生夫妻眼里，却如同观测到了宇宙中新生的星辰，充满了震撼与感动。
“她在形成自己的‘意识地图’。”陈一萌用了一个神经外科的专业术语，眼神温柔，“开始分辨熟悉与陌生，发展偏好，表达需求。这是大脑高速发育的标志。”
顾魏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女儿带着奶香的脸颊，西西被他蹭得痒，一边躲一边笑。
他感慨道：“以前总觉得‘成长’是个宏观的概念，现在才发现，它藏在每一次新的注视里，每一声不同的咿呀里，每一个有意识的动作里。”
晚餐后，顾魏抱着女儿，指着客厅墙上的世界地图，用低沉的声音“介绍”着各大洲；陈一萌则拿着彩色认知卡，给她看各种水果和动物的图片。
小家伙看得目不转睛，小手时而挥舞，时而试图去抓，嘴里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音节，仿佛在积极回应。
这个夜晚，没有紧急的手术呼叫，没有棘手的科研难题，只有夫妻俩围绕着女儿，见证并参与着她生命最初期、也是最神奇的一场“意识革命”。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照料者，更成为了她探索世界的引导者和第一位观众。
将终于玩累了、沉沉睡去的西西放进婴儿床，顾魏和陈一萌并肩站在床边，看了好久。
“有时候会觉得，”顾魏轻声说，“我们治愈病人，是在修复既有的损伤。而陪伴她成长，更像是在亲眼目睹并参与一个全新宇宙的诞生和构建。”
陈一萌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喃喃道：“是啊，而且这个‘小宇宙’，每一天，都在给我们新的惊喜。”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岁月静好。
对于这对医生父母而言，女儿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是生活赋予他们的、最生动也最珍贵的医学报告，诉说着关于生命、成长与爱的，最朴素的真理。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家中的“权力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个曾经在妈妈怀里最安心的小婴儿西西，开始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对爸爸顾魏的“偏爱”。
这种偏爱，体现在每一个细微的日常瞬间。
顾魏下班回家的开门声，成了西西一天中最期待的信号。
无论她之前是在地垫上专注地啃咬胶，还是在妈妈怀里听故事，只要那熟悉的开门声响起，她的小脑袋会立刻转向门口方向，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嘴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小身子也兴奋地向前倾，像一只亟待起飞的小鸟。
一旦顾魏的身影出现在玄关，洗完手还没来得及换下衬衫，西西就会迫不及待地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胳膊，身体用力地朝他那边够，如果没能立刻被抱起来，小嘴巴一撇，眼眶瞬间就能蓄满金豆豆，那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软。
陈一萌常常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故意酸溜溜地说：“完了，小棉袄漏风了。妈妈天天陪着，还不如爸爸一个开门声。”
而一旦落入爸爸宽厚温暖的怀抱，西西立刻就会雨过天晴，小脸贴在顾魏还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衬衫上，满足地蹭来蹭去，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或头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
顾魏对此，表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稳，但眼底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得意和柔情，却骗不了人。他抱着女儿的动作越发熟练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待在他的臂弯里。
他会抱着西西，一起看他电脑上的医学影像，用低沉的声音“讲解”：“西西看，这是肝脏的血管分布……”小家伙当然听不懂，但会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图像，仿佛在聆听最重要的课程。
他会在周末的清晨，代替陈一萌，给女儿进行“晨间巡房”，抱着她在家里慢慢踱步，从客厅的绿植到书房的书架，一一指给她看。
西西的小手指会跟着他的指引，这里点点，那里摸摸，嘴里发出各种音节作为回应。
最让陈一萌“吃味”的是，有时候西西闹觉，她抱着哄了半天，小家伙依旧拧着身子哼哼唧唧。
可一旦被交到顾魏手里，他可能只是抱着她静静地站在窗边，或者用那把她似乎格外偏爱的、低沉平稳的嗓音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多时，西西就会趴在他肩头，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安然入睡。
“她是不是特别喜欢你的声音？”陈一萌某次忍不住问道，带着点探究，“还是喜欢你抱着的感觉？”
顾魏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女儿放进婴儿床，替她掖好小被子，才直起身，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低声道：“可能，是因为她从在肚子里，就最熟悉我的心跳声。”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陈一萌。
她想起孕晚期时，顾魏常常俯身贴着她的肚皮和女儿说话，那时，强有力的心跳声，或许就是西西最早、最深刻的关于“爸爸”的记忆。
如今，这份源于生命最初连结的依赖和亲近，正以最直白、最滚烫的方式，日复一日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看着女儿在爸爸怀里那全然信赖和放松的睡颜，陈一萌心中那点微酸的醋意早已被巨大的温暖取代。
她走上前，轻轻挽住顾魏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看来，你这件‘小棉袄’，是加厚防风款的。”
顾魏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看着婴儿床里的女儿，再看向身边的妻子，只觉得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被女儿如此需要和深爱，是他从未预料到的、最甜蜜的“负担”。
这份沉甸甸的依赖，让他所有的疲惫都有了归处，也让他对“父亲”这个角色，有了更深的理解与眷恋。
西西对顾魏日益深厚的依赖，陈一萌看在眼里，欣慰之余，也确实存了份“私心”。
作为即将结束产假、重返神经外科的医生，她深知分离焦虑不仅会发生在孩子身上，更会加倍折磨不得不离开孩子的母亲。
如今女儿如此黏着爸爸，在她看来，简直是上天安排的最佳“缓冲垫”。至少，当她不得不回到手术台时，西西还有爸爸这个强大的情感寄托。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戏剧性的平衡。他们家这位深受女儿爱戴的顾医生，从来就不是能完全脱离战场的闲人。
晚餐后，西西终于在爸爸有节奏的轻拍下酣然入睡。顾魏和陈一萌难得享有片刻安静的二人时光，他斟酌着开口：“老婆，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陈一萌正靠在沙发里翻阅医学期刊，闻言抬头，看到他略显郑重的神色，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是项目的事？”
“嗯。”顾魏点头，“海德堡那边临床数据比对分析出来了，有几个关键参数需要面对面敲定，后续的合作细节也要推进。对方协调了时间，定在下周三到周五，需要我过去一趟。”
下周三，意味着顾魏将要离开至少四天。这对于刚刚建立起“爸爸依赖症”的西西来说，无疑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陈一萌沉默了片刻。
她理解这项合作对顾魏、对医院乃至对国内相关领域发展的重要性。她自己也曾在职业与家庭间做过艰难抉择。此刻，她不能，也不会阻拦。
“去几天？”她问，语气平静。
“连头带尾四天，争取周末前回来。”顾魏观察着她的神色，“就是西西这边……”
“西西这边有我，还有张姐。”陈一萌接过话，语气果断，“工作重要，你不能耽误。只是……”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你得想办法，怎么跟你那位‘小挂件’请假。”
这确实是个难题。顾魏看向婴儿房的方向，眉头微蹙。他几乎能想象出，当接连几天都等不到爸爸回家的开门声，找不到那个熟悉怀抱时，女儿会怎样用她嘹亮的哭声和四处搜寻的迷茫眼神来表达她的困惑与愤怒。
“我会好好跟她‘说’。”顾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与歉疚。
接下来的几天，顾魏只要有空，就加倍地抱着西西，和她“沟通”。
“西西，爸爸下周要出个短差，去德国几天。”他抱着女儿，指着地球仪上那一小块区域，语气认真得像是在进行术前谈话，“就是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有很多精密仪器的地方。爸爸去工作，很快回来，你在家要乖乖听妈妈和张阿姨的话，好不好？”
西西当然听不懂这些复杂的句子，但她能感受到爸爸语气里的郑重和那份不舍。她会用小手拍拍顾魏的脸，或者把口水蹭到他脖子上，发出“咯咯”的笑声，全然不知“离别”为何物。
陈一萌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白天多抱抱女儿，增加母女独处的亲密时光，重新巩固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地位”，以便在顾魏离开后，能顺利接手安抚工作。
出发的前一晚，顾魏将西西哄睡后，又一次检查了行李，特别是留给自己的想念，拥有女儿味道的，一个穿着巴伐利亚传统服饰的泰迪熊。他把它悄悄塞进行李箱的角落。
躺在床上，陈一萌靠在他身边，轻声说：“别太担心家里，我会每天给你发视频。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心脏要当心。”
“我知道。”顾魏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辛苦你了。”
夜色深沉，夫妻二人都知道，这只是他们双医生家庭常态的一个缩影。未来，还会有无数次这样的短暂分别，需要他们独自扛起育儿和工作的重担，也需要他们彼此理解、支撑和信任。
对于顾魏而言，这一次的出差，除了项目的压力，更多了一层对家中那小一小只的深深牵挂。
而对于陈一萌，这既是一次独立应对女儿分离焦虑的预演，也是她产假结束、重返职场前，最后一次全面的“带娃实战考核”。
这个家，再次因为爱与责任，即将迎来一场小小的、无声的战役。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顾魏的行李箱已经立在玄关。他刻意放轻了动作，想着趁西西还没完全醒来时悄悄出门，避免那预料之中的“离别惨剧”。
然而，三个多月的婴儿仿佛对父母的作息有着天然的雷达。就在顾魏穿戴整齐，俯身在婴儿床边，想最后看一眼熟睡的女儿时，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竟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西西先是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待看清眼前是爸爸时，立刻绽放出一个带着睡意的、甜甜的笑容，小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朝着顾魏的方向抓了抓。
顾魏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让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
“西西乖，爸爸要出门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不舍。
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氛，爸爸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把她抱起来。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开始发出不满的“嗯嗯”声，身体也在小床里扭动起来。
顾魏狠下心，轻轻抽出手指，准备起身。这个动作像是按下了哭泣的开关。
“呜……”西西的小嘴一撇，眼圈瞬间红了，大颗的泪珠毫无阻碍地滚落下来。
她不是大声嚎哭，而是那种充满了委屈和不解的、让人心碎的呜咽，小手朝着爸爸离开的方向徒劳地抓着。
顾魏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
看着女儿泪汪汪的大眼睛和那渴望拥抱的姿态，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窒涩了几分。他几乎就要转身回去，把她抱起来好好哄一哄。
“顾魏。”
陈一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却异常清醒。
她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她看到了丈夫眼中的挣扎和不忍，也看到了女儿那副可怜模样。
“给我吧。”她轻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她了解顾魏，此刻任何的犹豫都可能耽误正事。
陈一萌上前，没有过多安抚哭泣的女儿，而是动作利落却又不失温柔地，俯身将西西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
小家伙一离开熟悉的小床，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换成了妈妈，哭声顿时拔高了一个度，身体用力地朝着顾魏的方向倾，小手在空中乱抓，明确地表达着“我要爸爸”的意愿。
“哇——啊——！”哭声变成了明确的抗议。
顾魏看着女儿在妻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小脸通红，只觉得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
“快走吧。”陈一萌抱着挣扎的女儿，侧过身，为顾魏让开通往门口的路，她的声音稳而有力，“再拖下去更走不了。家里有我。”
她的话语像一记清醒剂。
顾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胶着在女儿身上的目光，深深地看了陈一萌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歉疚、不舍。
“我尽快回来。”他哑声说完，终于狠下心，转身拉开门，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隔绝了门外父亲离去的脚步，也似乎暂时隔绝了西西的希望。
小家伙的哭声在门关上的瞬间达到了顶峰，充满了被“抛弃”的愤怒和伤心。陈一萌紧紧抱着女儿，在玄关处轻轻踱步，拍着她的背，脸颊贴着她湿漉漉的小脸，任由女儿的眼泪蹭在自己脸上。
“好了，好了，西西不哭，爸爸去工作了，很快就回来……”她不停地柔声安抚，声音稳定而充满耐心，仿佛一道坚固的堤坝，抵挡着女儿悲伤的洪流。
门外，顾魏站在电梯前，还能隐约听到门内女儿穿透出来的哭声，每一声都敲击在他的心坎上。
他闭了闭眼，将那份揪心的不舍强行压下。他知道，萌萌能处理好。而他，必须去完成他的工作。
电梯门打开，他迈步进去，将家的温暖和女儿的哭声暂时关在身后。
这次的离别，因为有了那个小小人儿撕心裂肺的挽留，变得格外沉重，也让他归来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
车子驶向机场，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顾魏的心却仿佛还留在那个哭声震天的玄关。
他终究没能忍住，在等红灯的间隙，拿起手机给陈一萌发了条信息：西西怎么样了？还在哭吗？
消息发出去，他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等待着那边的“战报”。
过了一会儿，陈一萌的消息回了过来，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还在哼唧，眼泪汪汪的，不过声音小多了。张姐正抱着她在客厅看鱼呢。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哭一哭就好了，她总要学会爸爸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的。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定心丸，又带着陈一萌式的清醒与理智。
顾魏看着屏幕，仿佛能看见妻子此刻的表情，或许有些心疼，但更多是面对问题时那种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沉着。她不是在漠视女儿的情绪，而是在用一种更长远的目光看待这次分离。
是啊，总要学会的。
顾魏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无论是作为医生的孩子，还是未来要独立面对世界的个体，分离与适应，是西西迟早要上的一课。
而他作为父亲，不能因为不忍，就永远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阻碍她接触这个真实、并非总能如愿的世界。
他回复道：辛苦你了。我登机了。
陈一萌： 一路顺利，到了报平安。
放下手机，顾魏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焦灼被陈一萌的冷静安抚了大半，他相信她的能力，无论是处理女儿的哭闹，还是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而在栖心苑的家中，情况也确实如陈一萌所说。
最初的爆发性哭泣过后，西西的委屈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张姐抱着她在客厅那个巨大的鱼缸前，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吸引了小家伙的部分注意力。
她趴在张姐肩上，大眼睛还红红的，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小鼻子一吸一吸，但总算不再嚎啕大哭了。
陈一萌没有立刻去抱她，而是去冲了瓶奶。当她把温热的奶瓶递到女儿嘴边时，西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本能地含住，开始用力吮吸起来。食物的慰藉和熟悉的喂养姿势，进一步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
“你看，没事的。”陈一萌看着女儿逐渐平静下来的小脸，对张姐轻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
她知道，此刻的“狠心”是为了让女儿更快地适应。如果每次爸爸离开都上演一场生离死别，然后全家围着她团团转，反而会强化她的分离焦虑。平静的接纳和及时的分散注意力，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喝完奶，西西的情绪基本稳定了。陈一萌这才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家伙似乎也哭累了，趴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慢慢合上了眼睛，只是睡梦中，小身子还会偶尔抽动一下，仿佛还在为爸爸的离开感到委屈。
陈一萌低头看着女儿睡梦中犹带泪痕的小脸，心中不是不心疼。但她更清楚，为人父母，爱是本能，而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放手”，则是一种更需要智慧和勇气的深爱。
她拿起手机，给顾魏发了条简短的消息：西西睡了。一切安好，勿念。
然后，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女儿睡得更舒服些。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母女二人身上。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离”考验，在母亲的理性与温柔中，平稳地度过了第一个小时。
未来的几天，或许还会有反复，但陈一萌知道，她和女儿，都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