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萌的脚踝恢复得很快，本就是轻微的韧带扭伤，在家休养了两天，肿胀基本消退，疼痛也减轻了大半。虽然走起路来还稍微有点不自然的跛行，但已经可以脱离支具，自己慢慢活动了。
她看着顾魏虽然人在家，手机却几乎没闲着，不是科室的电话就是合作项目的沟通，心里那点想催他回去工作的念头，早就被浓浓的心疼取代了。陈明那句“你家顾魏实在是太累了”的话，像根小刺，扎在她心里。
于是，她不再提让他回医院的事，反而希望这被迫的“假期”能再长一点，让他多歇歇。
这天早上，两人计划着去看看“栖心苑”新房的装修进度。顾魏起床后，习惯性地从冰箱里拿了瓶冰镇咖啡，仰头喝了大半杯，想提提神。
没想到，没过几分钟，他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打嗝，一个接一个，频率很快。这本身没什么，但紧接着，他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慌乱的、不受控制的快速搏动，心悸得厉害。
顾魏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左胸口。
作为医生，他清楚打嗝是膈肌痉挛，而心悸是心脏搏动异常感，两者从生理机制上似乎没有直接必然的联系。他正想自行分析一下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最近确实太疲劳导致的自主神经功能紊乱。
就在这时，一直留意着他的陈一萌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看到他微变的脸色和按在胸口的手，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等顾魏自己做出判断，立刻拿起手机，飞快地翻到陈明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那边传来陈明还没完全清醒、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喂……女神召唤？这么早，有何指教啊？”
陈一萌没跟他寒暄，语气直接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开口就是：“老陈，咨询你个事。顾魏他刚才喝了杯冰咖啡，现在一直打嗝，然后就说心悸得厉害。这打嗝和心悸，有关系吗？你给分析分析。”
她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精准地传达了症状和可能的诱因。
她信任顾魏的专业，但更相信“术业有专攻”，在心内科领域，陈明是绝对的专家。而且，由她这个“家属”出面咨询，既表达了重视，也避免了顾魏可能因为医生身份而产生的、不愿小题大做的心理。
顾魏在一旁看着她如临大敌、第一时间为自己求助的样子，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熨帖。他想开口说“没事，可能就是岔气了”，但看着陈一萌紧蹙的眉头和专注听电话的侧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是她表达关心和在乎的方式。
电话那头，陈明原本还带着睡意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冰咖啡？打嗝然后心悸？”他重复了一遍关键词，语速加快，“一萌，你让顾魏别动，坐着或者半躺着，尽量放松，别紧张。你开免提！”
陈一萌立刻照做，按下了免提键，把手机放在顾魏面前的茶几上。
陈明清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顾魏，听着，你这情况不算太罕见。冰饮，尤其是含咖啡因的，突然刺激消化道和膈肌，引起强烈痉挛，也就是打嗝。这个痉挛本身会刺激到膈神经，而膈神经和支配心脏的迷走神经在解剖位置上靠得很近，存在神经反射的关联。”
他顿了顿，让信息消化一下，继续说：“简单说，就是打嗝这个动作，可能通过神经反射，‘牵连’或者说‘误导’了心脏，引发一过性的心律不齐，感觉就是心悸。当然，也不排除咖啡因本身对心脏的直接兴奋作用，加上你最近肯定没休息好，身体处在高应激状态，心脏就更敏感了。”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结合了生理、解剖和可能的诱因。
“现在感觉怎么样？心悸是持续的，还是一阵一阵的？胸口疼吗？有没有呼吸困难或者头晕？”陈明开始问诊，语气是纯粹的职业化。
顾魏靠在沙发背上，微微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回答道：“一阵一阵的，频率在减慢。没有胸痛，不头晕，就是有点闷。” 他的声音还算平稳。
“嗯，”陈明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良性、一过性的。但顾魏，我告诉你，你这绝对是疲劳过度加上不良刺激作的！你是不是又熬夜看文献或者处理工作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心脏的事可大可小！尤其是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顾魏和陈一萌都明白他指的是顾魏之前的心脏手术史。虽然恢复得很好，但始终需要比常人更加注意。
“现在，听我指挥，”陈明不容置疑地说，“第一，停止喝任何冷饮、咖啡、浓茶！第二，深呼吸，慢一点，尽量放缓呼吸节奏，这有助于调节自主神经。第三，今天哪儿都别去了！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待着，观察情况。如果心悸超过半小时不缓解，或者加重，或者出现任何其他不舒服，立刻、马上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去医院急诊！”
陈一萌在一旁连忙应下：“好，知道了，老陈，谢谢！”
“谢什么谢！”陈明语气又恢复了一点平时的调侃，但带着明显的关心，“顾魏，你听见没？别不当回事！让你家陈医生监督你！真是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行了，有变化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陈一萌看向顾魏，眼神里带着后怕和坚定。顾魏接收到她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会遵从陈明这个“远程医嘱”。
看新房的计划，显然只能暂时搁置了。这个早晨的小插曲，再次提醒了他们，健康永远是第一位的，尤其是对顾魏而言。
陈一萌听着陈明在电话那头条理清晰的分析和不容置疑的“医嘱”，心里的担忧稍稍落定，但看向顾魏的眼神却更加坚决。
电话一挂断，她立刻对顾魏说：“听见老陈说的了？快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顾魏感觉那阵慌乱的心悸确实已经缓和了许多，胸口也不那么闷了。他习惯性地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便语气轻松地回道：“真没事了，就是刚才那一下，现在缓一缓就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家陈医生双手抱胸，漂亮的眼睛向上翻了一个无比清晰又带着十足嗔怪的白眼儿。
那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你一个刚被心内科医生下了“疲劳过度”诊断、并且出现了明确症状的人，在这里跟我说“没事”？
顾魏被她这毫不掩饰的小表情噎了一下，后面所有试图证明自己“没问题”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深知陈一萌平时虽然温柔，但在关乎他健康的原则问题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态度强硬。
他摸了摸鼻子，脸上闪过一丝近乎乖巧的妥协，立刻改口：“好，听你的，休息。”
说完，他老老实实地在长沙发上躺了下来，甚至自觉地把靠垫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拉过旁边叠好的薄毯盖在身上，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躺好后，他还抬眼看了看陈一萌，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躺好了，很听话”。
陈一萌看着他这副瞬间变得“不敢动”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底那点因他不适而揪紧的情绪也松快了些。她单脚挪过去，帮他把毯子掖好，语气也软了下来：“这还差不多。闭眼，睡一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
顾魏顺从地闭上眼睛。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他确实还觉得有些疲惫，刚才那一阵心悸也消耗了不少精力，在令人安心的寂静和爱人的陪伴下，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真正的睡意缓缓袭来。
陈一萌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一本医学期刊，却没有立刻翻开。她的目光落在顾魏沉睡的侧脸上，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她在心里默默决定，这两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按在家里，彻底放松。什么医院，什么新房，都没有他的身体重要。
看着顾魏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陈一萌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彻底松了下来。客厅里一片静谧，阳光透过纱帘变得柔和，落在顾魏安静的睡颜上。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他那张俊脸上，尤其在那排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上流连。平时这双眼睛睁开时，总是带着冷静、专注或温柔的微光，此刻安然闭合，睫毛的优越性便展露无遗。
一个有点调皮、有点无厘头的念头突然钻进陈一萌的脑海。他的睫毛这么长，要是粘上假睫毛，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个小钩子，勾得她心痒难耐。她记得自己之前买过几对自然款的假睫毛，好像就放在卧室的化妆盒里。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顾魏，像只准备干坏事的小猫，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单脚站起来，扶着家具，一点点“蹦跶”着挪回了卧室。
在化妆台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那盒几乎全新的假睫毛，里面有一对非常自然的透明梗仿真毛款。她拿着小盒子，又扶着墙，悄无声息地“蹦”回了客厅。
她屏住呼吸，在沙发边慢慢蹲下来，仔细端详着顾魏毫无防备的睡颜。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根根分明。陈一萌打开小盒子，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假睫毛，沾上一点旁边备着的睫毛胶水，等待它变得半干。
她的心脏因为这点小刺激而微微加速跳动，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把他吵醒。她凑近他的脸，屏住呼吸，用极稳的手法，将那片假睫毛轻轻地、准确地贴在了他右眼自然睫毛的上方。
贴完一边，她稍稍退开一点，端详效果。
噗——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
顾魏那张棱角分明、帅得极具侵略性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排更加浓密、卷翘得有些夸张的睫毛，那种反差感简直无法形容，又怪异又……可爱？
她强忍着笑意，拿起另一片，如法炮制，贴好了左眼。
现在，顾魏脸上顶着两排忽闪忽闪、存在感极强的假睫毛，搭配着他高挺的鼻梁和略显苍白的肤色，画面有种难以言说的滑稽和萌感。
陈一萌看得心花怒放，赶紧掏出手机，调整好角度，准备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她刚对准焦距，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就看到顾魏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察觉到了眼睑上异样的触感和重量，他下意识地眨了几下眼睛，那两排陌生的、浓密的假睫毛也跟着扑闪起来。
他眼神里还带着刚醒时的迷茫和惺忪，似乎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视线边缘好像多了点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他看向蹲在面前、拿着手机、表情有点僵住的陈一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困惑：“一萌……我眼睛上……是什么东西？”
顾魏刚醒时的那点迷茫，在对上陈一萌笑得弯成月牙的眼睛和那明显憋着坏的表情时，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又想眨眼感受一下那奇怪的触感，浓密卷翘的假睫毛随着他眨动的动作忽闪，配上他尚且带着睡意的英俊面庞，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萌态的反差。
陈一萌看着他这副自己“创作”出来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倒在他沙发边，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用带着浓浓笑腔和无比赞叹的语气说：“我的天……顾魏……你要是……要是个女孩子……就凭这双眼睛，这睫毛……肯定好多人追你，从医院门口排到我们‘栖心苑’！”
她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那不真实的睫毛梢，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惊艳和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我的小顾呀……你真是……美死了！哈哈哈……”
顾魏被她笑得有些窘迫，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微红，他总算完全明白过来自己脸上被贴了什么“玩意儿”。
他看着她笑得毫无形象、开心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那点因为被“改造”而产生的无奈感，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柔软取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去撕掉那搞怪的假睫毛，反而任由它们在自己眼睑上存在着，甚至还配合着她的话，故意又眨了两下眼睛，浓密的假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扇了扇，低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纵容的调侃。
“所以，陈医生是对我现在的‘术后效果’很满意？”
他这句话更是戳中了陈一萌的笑点，她笑得直接趴在了沙发边缘，半天直不起腰。
顾魏看着她笑得开怀的样子，觉得偶尔这样让她“玩”一下，似乎……也不错。至少，此刻的她，眼里只有明亮的光彩，再无半分之前的担忧与紧张。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是满满的纵容和宠溺：“玩够了？陈大设计师？”
顾魏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心底那点因为被“恶搞”而产生的微妙窘迫，彻底化为了想要“反击”的温柔念头。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笑得泛红的脸颊，眼神里闪烁着与她刚才如出一辙的、带着点坏心眼的亮光。
“笑够了？”他嗓音低沉，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故意拖长的尾音，“公平起见，陈医生，现在该我了。”
陈一萌止住笑，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带着点好奇和期待：“该你什么？”
顾魏的指尖轻轻从她脸颊滑到她眼睑下方，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我也要给你粘，”
他顿了顿，看着她还带着刚才恶作剧痕迹的、自然卷翘的睫毛，忽然改变了主意，一个更大胆、更“过分”的念头冒了出来，“不，粘假睫毛太简单了。要不这样吧……”
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在她素净清丽的脸上流转，语气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近乎天真的提议：“我给你化妆，怎么样？”
“啊？”陈一萌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个。
她看着顾魏那双此刻还顶着夸张假睫毛、却写满了认真和兴味的眼睛，差点又笑出声，“你？顾大医生？你会化妆吗？”
她可是连护肤品都常常忙得忘记涂的人，更别说化妆了。而顾魏，一个日常与手术刀、病历为伍的男人，她实在无法想象他拿着化妆刷的样子。
“不会。”顾魏回答得干脆利落，理直气壮，“但原理应该差不多？都是精细操作，均匀着色，层次晕染……对吧？” 他试图用他那套外科理论来套用，听得陈一萌目瞪口呆。
“这能一样吗？！”陈一萌哭笑不得，但看着他眼中难得的孩子气的、跃跃欲试的光芒，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心里甚至也开始有点好奇，这位在手术台上追求极致精准的男人，会把她的脸“化”成什么样子。
“好吧，”她忍着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来吧，顾老师，今天这张脸就交给你‘发挥’了。不过我先说好，要是化得太离谱，我可不保证不会‘报复’哦。”
她感觉到顾魏的气息靠近，带着他身上干净的清冽味道。他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她的下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最精密的仪器。
“别动，”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全神贯注的认真，“相信我，陈医生。”
陈一萌闭着眼，嘴角却无法控制地高高扬起。她感受着他略显生涩却无比轻柔的动作，心里软成一片。管他最后会化成什么样子呢，这一刻的顾魏，褪去了所有的沉稳持重，只剩下对她全然的、带着点笨拙的亲昵和想要参与她一切生活的热情。
这比任何精心描绘的妆容，都更让她心动。
客厅里，顾魏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试图用棉签修改陈一萌眼影的边界。他刚才手一抖，把大地色眼影晕染得范围稍微大了点，被陈一萌笑着吐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陈一萌则仰着脸，任由他“发挥”，脸上带着纵容又期待的笑意，手里还拿着刚才从顾魏眼睛上小心翼翼取下来的、准备留作“纪念”的假睫毛。
就在这兵荒马乱又充满温馨的时刻，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两人均是一愣，对视一眼。
“谁啊？”陈一萌用气声问。
顾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今天请假，按理说医院不会有人来找。
门铃又执着地响了一遍。
“我去开。”顾魏放下棉签，下意识地就顶着那张被陈一萌“改造”过的脸站了起来。
他完全忘了自己脸上还带着妆，尤其是那两排存在感极强的假睫毛。
他走到玄关，也没多想，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拎着一袋新鲜水果、显然是来“复查”情况的陈明，脸上灿烂的笑容在看清顾魏脸的瞬间，猛地僵住！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从外星降临的怪物。
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扫视着顾魏的脸。那明显被描画过、显得五官更立体深邃的底妆，那晕染得虽然不算精致但绝对用心了的眼影，那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那……似乎被点了点润色、显得气色很好的唇色？
陈明的大脑显然处理不了这巨大的信息量，他足足卡壳了三四秒，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顾魏，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地脱口而出。
“我靠！顾魏？！你……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情况？！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他甚至还夸张地后退半步，揉了揉眼睛，仿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顾魏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直到看到陈明那死死锁定在自己睫毛和眼影上的、惊恐又好奇的目光，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坏了！忘了脸上还有“罪证”！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摸眼睛，又硬生生忍住，耳根瞬间红透，只想立刻把门关上。但显然，已经晚了。陈明那双发现了新大陆般的眼睛，已经透过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客厅里正笑得肩膀直抖、脸上同样带着些许妆容痕迹的陈一萌。
陈明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脸上的惊恐迅速褪去，换上了极其欠揍的、恍然大悟的坏笑，拖着长音：“哦——我懂了——闺房之乐，是吧？情趣，是吧？顾魏，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爱好？！”
陈明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灵活地从僵在门口的顾魏身边挤进了门。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立刻扫到了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脸上同样带着“艺术创作”痕迹的陈一萌。
这一看，他更是痛心疾首，夸张地捂住了胸口，指着陈一萌的脸，对着顾魏大声控诉：“不是……你们俩这儿干嘛呢？！啊？”
他几步蹿到陈一萌面前，弯下腰，仔细端详着她脸上那被顾魏精心“晕染”的眼影和略显生硬的眉毛，表情扭曲得像看到了什么暴殄天物的场面，“顾魏！你你你……你怎么能把我们家女神画成这个样儿了？！这眼影，这范围……跟让谁揍了似的！还有这眉毛，怎么一边高一边低啊？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陈一萌本来还觉得挺好玩的，被陈明这么一嚷嚷，也有点不确定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点迟疑和好笑看向陈明：“老陈，真有那么难看吗？”
“难看？！”陈明拔高声音，掏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调到前置摄像头，直接怼到陈一萌面前，“女神，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评评理！这要是让你那些病人和追求者看见了，心都得碎成八瓣儿！”
陈一萌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眼周带着不自然深色晕染、眉毛略显滑稽的自己，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跟着陈明一起爆笑起来，笑得直接歪倒在了沙发扶手上。
“哈哈哈……顾魏……你看你干的好事……”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魏此刻已经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但看到陈一萌笑得那么开心，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他那点窘迫又化作了无奈的纵容。
他走过来，拿走陈明怼在陈一萌面前的手机，语气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和不易察觉的羞赧：“第一次操作，难免失手。陈明，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明却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哎哟喂，我们顾大神医也有不擅长的事儿啊？我还以为您拿手术刀的手，拿什么都稳准狠呢！结果拿个眼影刷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哈哈哈哈！”
他笑得比谁都大声，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进门时被顾魏的“新造型”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的事。
陈一萌笑够了，直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顾魏那副又想维持形象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手拉住顾魏的手，对还在狂笑的陈明说：“行了老陈，别笑了。我觉得挺好的，这可是顾医生‘独家定制’的妆容，全世界独一份儿。”
她说着，还故意眨了眨那双被顾魏画得有些夸张的眼睛，看向顾魏的眼神里充满了亮晶晶的爱意和鼓励。
顾魏接收到她的目光，心头那点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陈明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眼神交流，感觉自己这盏电灯泡的瓦数有点太高了。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得得得，算我多余！我算是看出来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俩就互相‘祸害’吧！我走了，这水果留给你们补充维生素，看着你们这样，我血糖都要高了！”
他把水果袋往茶几上一放，一边摇头晃脑地感慨着“世风日下”，一边带着满肚子新鲜出炉的、足以笑一年的八卦，心满意足地溜走了。
门再次关上，屋子里重归宁静。
顾魏和陈一萌对视一眼，看着彼此脸上都有些滑稽的妆容，不约而同地再次笑了起来。这个混乱又温馨的上午，因为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变得更加生动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