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与修复中缓慢流逝。张沿以骸骨为躯,以太虚意境为引,如同最耐心的工匠,用甲壳碎片和口器磨制的简陋工具,配合峡谷中坚硬的岩石,一点点地修复着这具残破的“身体”。过程极其缓慢且艰难,上界物质的坚硬程度远超想象,每一次刮削、固定,都耗费大量神念。脊柱末端的骨纹在炼化甲虫精气后略微清晰,对重力的适应力似乎增强了一丝,但依旧杯水车薪。
数日(根据能量流动和自身消耗感估算)过去,胸口的巨大空洞被勉强用甲壳和碎石填充、固定,断裂的腿骨和臂骨也用坚韧的甲壳筋腱(从甲虫体内剥离)捆绑加固。虽然依旧残破不堪,行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至少能够勉强支撑站立,并进行极其缓慢的移动。真灵在炼化三只甲虫的精气后,也稳固了许多,与骸骨内那点生命本源的融合更深,仿佛在这冰冷的骨骼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魂火。
然而,资源很快耗尽。修复需要能量,维系真灵需要能量,在这能量稀薄(相对其层次而言)且难以汲取的峡谷,坐吃山空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寻找出路,寻找更多的“资粮”。
那道之前感知到的、更精纯的虫类精神波动,成了唯一的方向。危险,但也可能是机遇。
张沿操控着修复后的骸骨,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小心翼翼地离开岩缝,朝着波动传来的峡谷深处挪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钧,骨骼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将神念收缩到极致,仅维持着最基本的感知,如同暗夜中的潜行者,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峡谷愈发深邃昏暗,两侧峭壁高耸入云(感知极限),怪石嶙峋,仿佛巨兽的獠牙。空气中的腐朽和金属气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那丝精神波动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集群性的、忙碌而有序的意念,仿佛……一个巢穴?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向下倾斜的地穴入口。入口处散落着更多各种生物的残骸,有些还很“新鲜”,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残留。腥甜气味和那股精神波动的源头,正是从这地穴深处传来。
虫巢!而且规模不小!
张沿停在入口阴影处,神念如同触须般缓缓探入地穴。穴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洞壁布满粘稠的分泌物和啃噬的痕迹。越往深处,那股集群意念越强,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密集的“沙沙”声,令人头皮发麻。
不能贸然深入!里面恐怕有成千上万的甲虫,甚至更强大的存在。以他现在的状态,进去就是送死。
但就此退去?不甘心!这是他目前发现的唯一可能有大量资源的地方。
必须在洞口附近寻找机会!狩猎落单的甲虫!
他选择了一处靠近入口、有巨大岩石遮蔽的凹陷处,将骸骨身躯紧紧贴附在岩壁上,最大限度地收敛气息,如同化身为一块真正的石头,耐心等待。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地穴中不时有甲虫进出,大多是单独或两三只一组,似乎是负责巡逻或搬运物资的工兵虫。它们的气息比之前那三只要稍强一些,甲壳光泽更亮,速度更快。
张沿屏息凝神,如同最老练的猎人,仔细分析着每一只经过甲虫的路线、速度、警惕性。他需要一击必杀,不能弄出太大动静,否则引来虫潮,万事皆休。
机会终于来了!一只体型稍大、甲壳带着暗金纹路、似乎是小队头目的甲虫,拖着一块不知名兽类的残骸,慢悠悠地爬向巢穴入口,似乎有些疲惫,警惕性不高。
就是现在!
就在甲虫经过岩石阴影的刹那,张沿动了!蓄势已久的骸骨右爪(修复后最坚固的部分),如同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闪电探出!目标不是甲壳,而是其腹部与头部连接处那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同时,一缕高度凝聚的太虚镇魂之力,如同无形尖刺,精准地刺向甲虫相对脆弱的灵魂核心!
噗嗤!吱——!
爪尖精准地刺入缝隙,镇魂之力瞬间爆发!甲虫身体猛地一僵,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便瘫软下去。
得手!快撤!
张沿心中狂喜,正欲将猎物拖入阴影。然而,异变陡生!
就在甲虫毙命的瞬间,一股尖锐、狂暴、充满愤怒的精神警报,以远超想象的速度,从虫尸上爆发开来,瞬间传遍了整个地穴入口区域!
“嘶嘶嘶——!”
地穴深处,那原本有序的“沙沙”声骤然变得狂暴!无数道充满杀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涌出!紧接着,如同决堤的洪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漆黑甲虫,从地穴中蜂拥而出!它们复眼赤红,口器开合,瞬间将入口区域淹没!
被发现了!虫群有某种类似“灵魂网络”的警报机制!
“糟糕!”张沿心头巨震,想也不想,操控骸骨转身就向峡谷深处亡命狂奔!此刻什么隐匿、什么技巧都是徒劳,唯有速度!
但修复后的骸骨速度实在太慢!如同老牛破车!身后的虫潮如同黑色的死亡地毯,迅速蔓延而来,最近的前锋距离他不足十丈!腥风扑面!
眼看就要被虫潮吞噬,张沿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将神念全部灌注到脊柱末端的骨纹之中,不顾一切地激发那丝与重力环境的共鸣!“太虚引!重压领域!”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重力骤然提升了数倍!冲在最前面的甲虫速度猛地一滞,如同陷入泥沼!
然而,这已是他的极限!虫潮数量太多,这点重力变化只能延缓片刻!而且强行激发骨纹,反噬之力让他真灵剧痛,骸骨多处传来碎裂声!
“嘎吱……咔嚓……”左腿骨终于承受不住,彻底断裂!骸骨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虫潮瞬间涌上,锋利的口器如同雨点般咬向骸骨!
完了!张沿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突然从峡谷地底传来!这嗡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震动!
嗡鸣响起的刹那,整个峡谷的重力场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不再是均匀的重压,而是变得混乱、扭曲!有的地方重力骤增,将甲虫压成肉泥;有的地方重力锐减,让甲虫失重漂浮;更可怕的是,出现了许多无形的重力漩涡,将大量甲虫撕扯、碾碎!
虫潮瞬间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惨重!
而那嗡鸣的源头,似乎对生命能量有着特殊的感应,一股强大的吸力锁定了虫潮中最密集的区域,如同无形巨口,将成千上万的甲虫连同它们的生命精气,强行扯入了地底深处!
劫后余生!
张沿瘫在混乱的重力场边缘,惊魂未定。刚才那嗡鸣……是这片峡谷本身的“意志”?还是某种沉睡的古老存在?它似乎……在“清理”过于密集的生命聚集?
他来不及细想,趁着重力场尚未完全平复,虫潮残余惊惶四散的机会,连滚带爬地拖着重伤(骸骨)之躯,躲进了一处更深的岩缝中,彻底收敛气息,心有余悸。
太危险了!这上界,不仅生物强大,连环境本身都充满致命的杀机!
经此一劫,他收获寥寥(只来得及攫取那只小队头目甲虫的部分精气),却差点送命。但也让他对上界的生存法则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隐匿、谨慎、借力(环境、法则)、以及对未知保持绝对的敬畏。
同时,那神秘的嗡鸣和重力异变,也让他对脊柱骨纹蕴含的“力量”法则,以及这片峡谷的奥秘,产生了更强烈的探究欲。
修复,变强,活下去……然后,揭开这个世界的面纱!
张沿在黑暗的岩缝中,一边艰难地炼化着那点微薄的收获,修复着再次破损的骸骨,一边将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地底,试图捕捉那神秘嗡鸣残留的法则韵律……
生存与悟道,在绝境中同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