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在寂静的谷中回荡：“你……你伤得很重吗？”
张沿眼眶中的混沌之火微微闪烁，魂念传递出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坦诚”：“很重。神魂受损，骨躯崩裂，需借此谷纯净灵气与特定草药，方能缓慢恢复。”他刻意没有提及具体伤势，也没有展露任何威胁，只是陈述事实，并将选择权交还给对方。
少女闻言，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具会说话的骷髅，目光扫过那布满裂痕、却隐隐流转着内敛光华的琉璃骨躯，以及胸口那枚嵌入骨中、布满裂纹的奇异晶石。这骷髅看起来确实凄惨，但那种非生非死的诡异形态，以及刚才直接响在脑海的声音，依旧让她心头发毛。
“除了我，没人会来这忘忧谷……”少女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强调某种规则，“爷爷说过，这里是禁地，外人进不来的……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沿魂念平和：“遭逢大难，被空间乱流卷入，侥幸落于此地。”他避重就轻，同时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爷爷”、“禁地”、“外人进不来”。这少女并非独居，且这山谷似乎有特殊禁制保护。这解释了他为何能在此安心疗伤数日而未受打扰。
“空间乱流……”少女似懂非懂，但“大难”、“侥幸”等词让她紧绷的心弦又松了一分。她看了看散落一地的草药，又看了看骷髅那“虚弱”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我叫小草。是山脚下‘木灵族’的采药人。这忘忧谷的草药……灵气很足，我偶尔会偷偷进来采一点，给爷爷配药……”
木灵族？采药人？张沿心中微动。看来是本地的一个与植物、医药相关的族群。这少女修为低微，心思单纯，或是可利用的突破口。
“小草姑娘，”张沿魂念带着一丝“感激”，“多谢告知。我名张沿，一介散修。此番落难，无意冒犯贵族禁地，只求一隅之地疗伤，伤愈后自当离去，绝不敢泄露此地半分。”
小草咬了咬嘴唇，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告诉爷爷？爷爷肯定会严厉责罚她擅闯禁地，说不定还会把这奇怪的骷髅……处理掉。可不告诉爷爷，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在谷里，万一……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那具骷髅，对方只是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作，唯有眼眶中那两簇平静的火焰，似乎……并不凶恶。
“你……你真的不会害人？也不会把这里说出去？”小草最终怯生生地问道，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以道心为誓。”张沿魂念郑重。对于修士而言，道心之誓极为严重，违者心魔丛生，道途断绝。他虽然并非此界正统修士，但太虚之道亦有类似约束，此誓倒也不算虚言。
小草似乎感受到了誓言的严肃性，紧绷的小脸终于缓和了一些。她想了想，弯腰将散落的草药仔细捡回篮子，低声道：“那……那你先在这里养伤吧。我，我每隔几天会来采一次药……可以……可以帮你留意一下需要的草药。但你不能离开这片水潭范围，也不能弄出太大动静，不然……不然会被发现的！”
“多谢小草姑娘。”张沿魂念传达出诚挚的谢意，“我只需静修即可。若姑娘能帮忙采集一些‘宁神花’、‘蕴魂草’、或是‘百炼骨藤’之类的药材，张某感激不尽，愿以相应之物交换。”他报出的都是滋养神魂、修复骨骼的常见灵草，品阶不高，以此地灵气之浓郁，应该不难寻获。
“宁神花和蕴魂草谷里就有，百炼骨藤比较少见，我尽量找找看……”小草记下药名，又偷偷看了张沿一眼，小声道，“我……我不要你的东西。你……你好好养伤吧，我走了。”
说完，她像是怕张沿反悔似的，拎起篮子，快步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留下山谷重归寂静。
张沿“目送”少女离去，魂火平静。初步接触，还算顺利。这名叫小草的少女心思单纯，善良未泯，是可争取的对象。通过她，或可了解此地详情，并获取一些基础的疗伤资源。
接下来的日子，张沿进入了深度的闭关疗伤状态。他不再刻意隐匿，但将气息收敛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同潭边一块历经风霜的奇石。每日吸纳谷中纯净平和的木灵之气与天地元气，以《量子太虚诀》缓缓滋养魂火，以混沌道莲的本源之力结合星辰晶石散逸的能量，一丝丝地修复琉璃骨躯上的裂痕。
小草果然信守承诺，每隔三五日，便会悄悄来到谷中。她每次来都显得十分小心，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会靠近水潭。她会带来一些新采摘的草药，有时是张沿指定的宁神花、蕴魂草，有时是一些她认为对“骨头伤”有好处的、散发着淡淡金铁之气的“铁骨草”或“石髓兰”。品阶虽低，但胜在新鲜，药性温和，正适合张沿目前虚不受补的状态。
她通常只是默默地将草药放在张沿身旁的石头上，然后飞快地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去，很少说话。张沿也不多言，只是每次都会以魂念道谢。有时，他会趁小草采药时，看似无意地以魂念询问一些关于外界的问题，语气平淡，如同闲聊。
“小草姑娘，此处是何地界？离‘陨星山脉’核心多远？”
“这里是‘忘忧谷’，属于‘灵溪山脉’的外围啦。陨星山脉？听说在很北很北的地方，那里很危险的，有吃人的妖怪和坏人，爷爷从来不让我去。”小草一边挖着一株草药，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灵溪山脉……木灵族在此居住很久了吗？”
“嗯！爷爷说我们族人都住在这里好多年啦！我们和树木花草是朋友，会治病救人哦！”提到自己的族群，小草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
“附近可有什么强大的宗门或者……穿着统一制服、气息冰冷的人活动？”张沿试探着天律殿的踪迹。
小草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宗门？好像没有诶。穿制服的人？嗯……前阵子山外面好像来过几个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很凶的人，在打听什么事情，不过被族长爷爷带人赶走啦！我们灵溪山脉不欢迎外人！”
通过这些零碎的信息，张沿对所处环境有了大致了解：这里是一个名为“灵溪山脉”的区域，似乎相对封闭平和，由木灵族等土着势力掌控，对天律殿这类外来势力抱有警惕。忘忧谷是木灵族的禁地，有特殊禁制。这为他提供了宝贵的缓冲时间和相对安全的环境。
他的伤势在忘忧谷纯净环境的滋养和小草提供的草药辅助下，恢复速度比预期快了不少。魂火日渐凝实，骨躯裂痕愈合了七七八八，虽然距离巅峰状态尚远，但已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
这一日，小草照常前来，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采药时也不时走神，甚至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小草姑娘，似有心事？”张沿魂念温和地问道。
小草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骷髅眼眶中平静的火焰，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没……没什么。就是……族长爷爷旧伤发作了，咳得厉害……我找的几味主药，谷里都没有……”
张沿魂火微动。木灵族擅长医药，族长旧伤难愈，所需药材定然不凡。这是一个拉近关系、获取更多信息甚至回报恩情的机会。
“哦？不知是何药材？张某对药理略知一二，或可参详。”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草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连忙道：“需要‘三百年份以上的龙血灵芝’化开淤堵的经脉，还要‘伴生的月影泪竹笋’调和药性、滋养本源……可是龙血灵芝只有危险的‘毒龙潭’附近才有，月影泪竹更是听说在陨星山脉深处的‘幽影竹林’才生长……我……我根本去不了……”说着，她的小脸垮了下来，眼圈微红。
张沿心中了然。这两种药材确实珍贵，生长环境险恶，非筑基以上修士难以获取。木灵族避世而居，战力恐怕不强，难怪束手无策。
他沉吟片刻，魂念道：“龙血灵芝与月影泪竹笋……我或许有些线索。待我伤势再恢复几分，或可尝试为你寻来。”
“真的吗？！”小草惊喜地抬起头，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你的伤还没好，那些地方太危险了……”
“无妨，我自有分寸。”张沿魂念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更详细地了解灵溪山脉乃至周边区域的地形、势力分布，以及……你族长爷爷伤势的具体情况。知己知彼，方能行事。”
小草看着眼前这具神秘的骷髅，虽然依旧觉得诡异，但这些时日的接触，对方始终平和守礼，还愿意帮助族长爷爷，让她心中的恐惧和隔阂消减了大半。她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我下次把爷爷藏的兽皮地图偷偷拿来给你看！”
张沿眼中混沌之火微微一闪。地图……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与木灵族的联系，正在悄然加深。而这忘忧谷的宁静，或许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摸清这个新世界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