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持续刺穿着赵云笙的耳膜,也刺穿了他瞬间冰封的心脏。
他甚至来不及对那冰冷的断线声做出反应,叶靖川骤然脱力的下滑就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靖川!”
电梯下降的指示灯一下下跳跃,每一秒的等待都漫长得如同在接受一场无声的酷刑。
密闭的金属空间里,叶靖川粗重、滚烫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仿佛耗尽了肺腑里最后一丝气力,每一次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不祥的热度,喷溅在赵云笙的颈侧。
赵云笙的心紧紧揪着,他只能更用力地抱住怀里的人,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力的流逝。
“叮——”
电梯门终于打开。
赵云笙抱着叶靖川冲了出去,踉跄地找到自己的车,艰难地拉开车门,将他小心地安置在后座,系上安全带时,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黑色的领航员咆哮着冲出地下车库,碾过夜色。
赵云笙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
视线不时落在后视镜里那张苍白的脸庞,闯过几个闪烁的黄灯,最终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中,猛地停在了附近一家大型医院急诊部的门口。
“医生!救人!他昏倒了!高烧!” 赵云笙朝着闻声迎来的医护人员嘶声大吼,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沙哑变形。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叶靖川放上移动平床,推进了灯火通明的急诊室。
赵云笙下意识想跟进去,却被一只手臂礼貌而坚定地挡在了门外。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那扇自动门在他面前冰冷地合上,隔绝了里面忙碌的景象和仪器的滴答声。
他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僵立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到等候区的冰冷长椅上。
直到此刻,周遭的死寂才像潮水般涌来,而那被紧急情况强行压抑下去的、关于李言之的惊涛骇浪,终于以更猛烈的姿态,疯狂地拍击着他混乱的意识。
他猛地掏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他颤抖着手指按亮屏幕——没有新的未接来电,没有一条未读信息。
一切安静得可怕。
李言之的对话框,最后一条记录,还停留在那声冰冷的“咔哒”断线声之前。
他立刻回拨过去。
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忙音,而是那个机械、冰冷、毫无感情的系统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了。
李言之关机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赵云笙的胸腔,带来一阵近乎窒息的疼痛和恐慌。
他了解李言之。那个人骄傲到了骨子里,也敏感固执到了极致。
这样直接的“撞破”,那样暧昧不清的语境,紧接着的彻底断联和关机……这意味着什么,他几乎不敢深想。
是滔天的愤怒?是彻底的失望?还是……心灰意冷后,不留余地的最终放弃?
一股巨大的烦躁和绝望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手,用力抓了一把头发,手指死死插入发根,用力到指关节发出细微的悲鸣,泛出青白色。
他试图编辑一条短信解释,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怎么说? 说前男友突然出现,发着高烧晕倒在我家门口?
说我们只是偶遇,我正要送他去医院?
说那声暧昧的抱怨只是病人无意识的呓语?
这一切,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荒谬透顶,像最蹩脚、最苍白的三流谎言!
尤其是在那枚戒指刚刚刺伤了叶靖川,它可能也同样深地、精准地刺伤了电话那头,沉默聆听着这一切的李言之。
任何苍白的解释,在此刻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欲盖弥彰。
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像被钉在这张冰冷的长椅上,一边是抢救室里生死未卜、急需他负责的叶靖川;
另一边,是可能被他亲手推远、彻底伤透、或许再也不会原谅他的李言之。
两种情绪疯狂地撕扯着他,几乎要将他分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目光扫过空旷的走廊,最后落在他身上:“谁是叶靖川的家属?”
赵云笙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快步上前:“我是他朋友!医生,他怎么样?”
“急性肺炎,引发的高热惊厥和昏迷。情况比较危急,再晚送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语气严肃,“现在已经用了药,体温正在下降,但炎症很重,需要立刻办理住院,进一步观察治疗。你去办一下手续吧。”
“好的!谢谢医生!” 赵云笙连声道谢,悬着的心稍稍落回一点,但“情况危急”四个字依旧沉甸甸地压着他。
他不敢离开太久,快速办理好手续,预付了足够的费用,又立刻返回急诊观察区门外守着。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能看到叶靖川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臂上打着点滴,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赵云笙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手心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新信息的提示音。
他的心瞬间被攥紧,几乎是屏住呼吸猛地举起手机——
发信人:李言之。
只有简短的、没有任何语气和温度的一句话,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戒指,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