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东黑了脸,他拿什么还?
他妈把他的工资一分不剩的拿走,完全不考虑他在所里的吃饭问题,也没考虑他跟同事之间需要交际。
那些开销需要花的钱,陆卫东全是跟何雨水要。他总觉得,两人都快结婚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啥?现在让他还钱,他哪儿来的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钱都在我妈那儿存着,是留着给我俩结婚用的。”
何雨水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失望,“卫东,我们谈了五年,结婚的事儿也该有个章程了。可你和你妈从来没跟我提过彩礼,也没说过要置办什么大件。
既然你说钱是留着结婚用的,那我问你,彩礼你妈准备给我多少?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些大件,打算买几样?还有家具的32条腿,怎么弄?”
陆卫东一下就语塞了,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想起上个月,他妈跟他说的话:“雨水那丫头,家里就一个哥,还是个帮寡妇拉扯孩子的冤大头。彩礼给多给少,最后都得落那寡妇手里,不如一分不给。反正她也没人疼,不嫁你嫁谁?”
至于大件,他妈更是嗤之以鼻:“雨水自己有辆女式自行车,你住得近,走路上下班就行,买自行车干啥?缝纫机、手表多贵?还得要票!家里的旧柜子、旧桌子,找人刷层新漆就体面,32条腿没必要,纯属浪费钱!”
甚至他妈还说,何雨水嫁过来后,工资和票证必须交给她保管:“一家人就得把钱放一块儿,劲儿往一处使,日子才能越过越富裕。”
还得让何雨水多生几个孩子,“至少俩儿子,不然人丁不旺,会被街坊邻居欺负。”这些话,他怎么好意思跟何雨水说出口?说了,她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跟他分手。
陆卫东的眼神开始飘向窗外,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听何雨水后面说的话。何雨水见他走神,连问了几遍都没回应,语气里满是不悦:“陆卫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在跟你说事儿,你能不能认真点?”
陆卫东这才回过神,眼神飘忽地支支吾吾:“彩礼这事,咱们不是说好了过年跟我妈好好谈嘛,你让我现在说,我也说不出个准数。”
他怕何雨水再追问,赶紧补充道,“但你放心,我妈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她人很好的,你第一次去家里,她不是还给你做了炒鸡蛋嘛。你知道的,我就谈过你一个对象,我妈也一直拿你当亲闺女看。”
何雨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心里泛着苦。
她当然记得第一次去陆家的情景——那是两年前的春天,她特意去供销社买了半斤桃酥还有几个苹果。
陆母确实很热情,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还做了炒鸡蛋、炖豆腐,虽然没什么肉,但也算很有诚意了。
可饭吃到一半,陆母问起她的家境,她如实说了父母早逝,跟哥哥何雨柱一起过,哥哥总帮着邻居秦淮茹。
从那以后,陆母的态度就变了,不再对她笑脸相迎,反而总找借口让她干活。
这两年,例如中秋这样的团圆节日,陆卫东就来叫她去陆家,她都得在厨房忙前忙后,切菜、烧火、炒菜,陆母要么找借口溜开,要么就站在旁边指手画脚,说她“菜炒得太咸”“火太大了,把菜炒糊了”。
而且菜必须做一个上一个,说是“吃着热乎”,等她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亲戚们早吃好了,桌上只剩盘子底。
更让她难受的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还会对她嚼舌根:“这丫头做菜手艺一般,以后怎么伺候婆家?”“瞧着瘦得跟猴似的,怕是不好生养,以后陆家门里没人续香火可咋办?”“听说她哥总帮着寡妇,说不定她也不是啥好东西。”
这些委屈,她都忍了,为了五年的感情,为了能有个家。
她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我觉得,咱们没结婚前,钱的事儿还是得算清楚才行。”
这话听在陆卫东耳朵里就自动翻译成了:结婚后这钱就不用分你的我的了。
“行,我问你借的钱是该还你的。”
“那你写个欠条吧。”何雨水道。
“你不信我?”陆卫东没想到何雨水竟然还要求他写借条,他又不会赖账,这是对他的侮辱!
何雨水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陆卫东琢磨了下,把这钱从他妈那里要出来还给何雨水,以后不还是花在他身上?何雨水的性子他了解,敏感、缺爱,更重要的是节俭,不怕她乱花钱。
“那我写了欠条后你跟我回家……呃,拿钱?”陆卫东想说让何雨水跟他回家做饭,但话在舌根下意识拐了个弯。
何雨水拒绝了陆卫东,“今年我在在我自己家过年,你先回去,初五之前要把钱还我,不然我可要上门讨要了。”
陆卫东眼皮抽了抽,初五迎财神,他妈那个人最迷信,要是那天何雨水上门要债,他妈能抽他一整年。
他应该是借了何雨水三四百块钱吧,直接问他妈要钱说还给何雨水肯定不肯,他寻思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我知道了。”
“那你进屋,把欠条写一下。”何雨水说着看了下何雨柱,何雨柱则给了何雨水一个肯定兼鼓励的眼神。
陆卫东跟着进屋——进的自然是何雨柱的那间屋子。
一进屋就闻到很霸道的肉糜香味,然后看到桌上揉成的面团和调好的馅料,心里揣测这是要包饺子还是弄面条?
何雨水找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和一支钢笔。她把纸放在桌上,撕开两半,然后拿起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她的字写得很工整,每一个字都透着认真,很快写好了一式二份的欠条,还款日期写在了三天后,超出的话就要计算利息。
写完后,何雨水又翻了翻抽屉——家里没有印泥,家里倒是有猪血,“没有印泥,用猪血凑合用吧,等会儿洗洗手就行。你签字,按手印。”
陆卫东接过欠条,扫了眼上面的金额,脸色一下变了,语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五百七十块?!”
“怎么?借多少你心里没数?”何雨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账本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记录,“你看,1961年6月借了12块,1961年8月借了25块,1962年4月借了30块,1962年11月借了50块……加起来一共五百七十块,一分都没多算。”
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失望,“难不成你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所以记不住借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