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我、我想问您借……五个饺子。”赵虎缩着脖子站在林家门口,手指死死攥着洗得发白的棉袄衣角,头埋得快贴到胸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他不敢抬眼瞧门里的林妙云,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家里小妹今天就吃了一顿棒子面糊糊,傍晚就饿得不行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腿,哭得直抽气,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哥,我想吃饺子”。
是啊,吃饺子,年夜饭得吃饺子,可是家里干净得老鼠都不带进门看一眼的。
赵虎不想让妹妹失望,所以揣着满心的窘迫,硬着头皮敲响了林家的门。
“哎哟,小虎!快进来,别冻着了!”林妙云一开门就看见他,不由分说就拉着赵虎的手腕往屋里走。
刚迈过门槛,一股暖融融的热气就裹了上来。
屋里一桌子人围着吃饭,赵虎立马低下了头,饭菜的香味儿混着淡淡的煤烟味儿往他鼻腔里钻,赵虎恍惚间想起自家那间漏风又潮湿的倒座房,冷风裹着雪沫子往屋里灌,晚上睡觉裹着两层打了补丁的薄被,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林妙云拿了个盘子去夹吃剩的饺子,还有八个,她皱了皱眉,又从旁边的菜碗里拨了不少肉菜,满满当当堆得盘子都快装不下了。“拿着,趁还热着跟妹妹一块儿吃,别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虎双手接过盘子,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往心里钻。
他还是没好意思抬头,只低着头飞快地说了句“谢谢林姨”,就端着盘子快步往外走,脚步急促得像在逃——他怕多待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屋里,何雨柱望着赵虎匆匆离去的背影,故意偏头问身边的高师傅:“老高,这小子看着家境不咋地,咋不找街道办申请救济呢?”
高师傅重重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唉,小虎这孩子命苦啊。他爷爷奶奶都七十多了,年轻时候身子就弱,常年药不断,快四十岁才好不容易生下小虎他爹,没成想前两年小虎他爹生病,走了……”
说到这儿,高师傅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就垮了,躺了半个多月才缓过来,现在走路都得拄着拐。”
“更糟的是,小虎他妈那个狠心的,趁家里乱,卷走了仅有的一点积蓄,跟着一个男人跑去港城了,自打走了就没回过信,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
高师傅又叹了口气,“街道办是有每月给十五块救济金,可老两口常年吃药,存款又没了,那点钱大半都花在药上了,剩下的也就够买几斤玉米面,祖孙几个常常饥一顿饱一顿。
这一年来,我们家也没少帮衬,今天给两个馒头,明天送一碗菜,可自家日子也紧巴巴的,我跟妙云也就能顾着自己家,能帮小虎家的,实在是杯水车薪。”
“再说小虎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小学时候成绩一直拔尖,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几名,老师还来家里说过,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要不是家里出了这事……”高师傅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惋惜。
一旁的何雨水听得眼睛都红了,悄悄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她拉了拉何雨柱的袖子,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哥,这小虎也太可怜了,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他啊?哪怕帮一点也好。”
何雨柱苦笑着摊了摊手,“雨水,你也太看得起哥了。哥现在就是轧钢厂食堂的一个厨子,手里没权没势,每天就围着灶台转,能有多大本事?”
他顿了顿,“再说,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我心里虽有怜悯,可也觉得力不从心,帮得了一个,帮不了所有啊。”
何雨水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哥,要不我们给他送点钱吧?多少能帮衬着买点粮食,别让他们饿肚子。”
高师傅插话,“师姑,这可使不得!十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再说,这院里人多眼杂,小虎一个半大孩子,手里攥着这钱,万一被那些爱占便宜的人盯上了,不仅钱保不住,说不定还得挨揍,反倒惹麻烦。”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的办法还是给粮食,而且得是玉米面、红薯干这类粗粮。
细粮太惹眼,粗粮耐吃,数量也不能多,每次给个三五斤,免得招人眼馋。”
何雨柱见状,拍了拍高师傅的肩膀,语气很实在:“老高,钱你先收着,给小虎送粮食的事儿,就拜托你多费心了。你们跟他们家熟,送过去也方便。”
高师傅和刚从厨房出来的林妙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动容。
高师傅接过钱,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我替小虎谢谢师父和师姑了!妙云,你赶紧去把家里的玉米面匀一半出来,先给小虎他们家送过去。”
林妙云应了一声,去另一个房间里,没一会儿,她就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袋子出来,袋子口用绳子系着,看着沉甸甸的。“这里面有五斤玉米面,够他们家吃几天了。”她说着,快步出门往赵虎家去了。
……
转眼到了晚上七点,饭歇茶毕,何雨柱、何雨水和马华准备告辞。
高师傅要送他们到巷口,被何雨柱拦了下来:“老高,都是自己人,你再这样就见外了。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去。”
高师傅拗不过他,只好停住脚步“那行,师傅、师姑、大师兄,你们路上小心点,慢走啊!雪天路滑,骑车别太快!”
马华也告了别,往反方向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
只剩下何雨柱和何雨水推着自行车往巷子口走,这小段路积雪有点厚骑着不安全。自行车的轮子压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哥,”何雨水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我今天看着小虎,突然觉得你当初真不容易,那时候你也才十六岁,比现在的小虎也大不了几岁。”
何雨柱笑了笑,“这是有感而发啊?”
他心里也清楚,赵虎和他妹妹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傻柱和何雨水——都是在苦日子里互相靠着,一点点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