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废弃的纺织厂车间里，只有一盏沾满油污的应急灯亮着，光线斜斜切过漂浮的棉絮，在水泥地上投出长长的阴影。亚历克斯靠在生锈的机床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仔裤上磨出的毛边，耳边是暗网通讯器特有的电流杂音，像极了某种毒虫在啃噬金属。
“代号‘夜枭’，这里是‘共济会’第七联络点，收到请回话。”通讯器里的声音经过三重加密，依旧透着冰冷的质感，像车间墙角结着的霜。
亚历克斯直起身，将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对准空无一人的操作台——这是他和“天穹系统”核心区约定的信号：视野内出现三个以上直角物体，即为安全环境。确认无误后，他按下通讯器侧面的凸起：“收到，任务完成。‘天穹’的核心防火墙被我凿开了个窟窿，更深层的后门已经植入，权限等级足够调取他们的卫星坐标库。”
话音刚落，车间东侧的卷帘门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一道瘦高的身影从缝隙里滑进来。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手里拎着个银色的金属箱，走路时脚步轻得像猫。
“蝰蛇，”亚历克斯认出他的代号，语气里刻意掺了点疲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们的效率倒是越来越高了，我刚从‘天穹’的服务器机房出来不到半小时。”
被称作蝰蛇的男人没接话，径直走到操作台边，将金属箱放在上面打开。箱盖内侧嵌着一块液晶屏，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调出一个复杂的验证界面，然后抬头看向亚历克斯，兜帽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别废话，演示给我看。‘长老会’不喜欢听空话，尤其是涉及‘天穹’这种硬骨头的时候。”
亚历克斯心里咯噔一下。他早料到“共济会”不会轻易相信，但没想到会直接要求现场演示。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走上前时故意踢到了脚边的一根铁管，铁管在地上滚出“哐当”的声响，打破了车间里的死寂。“急什么？”他弯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机键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一点幽蓝，“‘天穹’的防火墙不是纸糊的，后门是我用他们内部的调试端口嵌进去的，必须通过特定的加密通道才能触发，而且每次验证都会留下临时日志，得快进快出。”
蝰蛇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那两根常年敲键盘的食指和中指指腹有明显的厚茧，指甲缝里还嵌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蓝色硅胶碎屑，那是“天穹”服务器机房专用的防尘塞材质。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拍在桌上：“用这个。这里有我们的独立网络节点，直接连。要是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
亚历克斯的手指悬在U盘上方顿了半秒，随即拿起插进电脑接口。他清楚这U盘里肯定藏着监控程序，甚至可能有反向追踪的病毒，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爬升，他的余光瞥见蝰蛇已经悄悄挪到了他的侧后方，右手始终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那里大概率揣着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好了，通道建立完毕。”亚历克斯敲击键盘的速度突然加快，屏幕上跳出一连串复杂的代码流，“看好了，这是‘天穹’的核心权限目录，我植入的后门代号‘蠕虫’，可以伪装成系统更新程序潜伏……”他一边说，一边用快捷键调出早就准备好的模拟界面——这是他和“天穹”的技术组提前三天熬夜做出来的赝品，从目录结构到文件命名，甚至连日志生成的时间戳都和真实系统一模一样。
蝰蛇凑上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兜帽上的抽绳扫过亚历克斯的手腕。“调卫星坐标库给我看，要最新的那批，编号从734到759。”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手指突然指向屏幕左上角的一个图标，“这个是什么？怎么和我之前拿到的‘天穹’架构图不一样？”
亚历克斯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图标是模拟界面的一个小漏洞，技术组本来想修改，却被他拦了下来——太完美的东西反而容易引人怀疑。他故意嗤笑一声，伸手点了点那个图标：“这是他们上周刚升级的安全模块，叫‘鹰眼’，专门反追踪用的。要不是我提前截获了他们的升级包，这次根本没法植入后门。”他顿了顿，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屏幕上果然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喏，734到759的坐标库，加密格式是‘天穹’独有的AES-256，没有我的后门密钥，就算拿到文件也解不开。”
蝰蛇的目光在文件夹和亚历克斯脸上来回扫视，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像铁钳：“解密给我看，就解741号坐标。”
亚历克斯感觉手腕上的皮肤都要被捏碎了，他强装镇定地挣了一下：“疯了？解密需要触发‘蠕虫’的核心程序，现在是在你们的独立节点上，信号一旦传输到‘天穹’的主服务器，他们的安全部门马上就会察觉。上次植入后门我已经冒险暴露了一次，再解密就是自投罗网。”
“少跟我来这套。”蝰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枪口顶住了亚历克斯的后腰，“‘长老会’说了，要么当场解密证明后门有效，要么你就留在这里喂老鼠。二选一。”
车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应急灯的光线在枪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点。亚历克斯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蝰蛇说得出做得到——“共济会”从来不会留下可能背叛的隐患。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慢慢移到键盘上，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距离和“天穹”联络员“夜莺”约定的信号反馈时间还有三分钟。
“好，我解密。但你们得保证，一旦成功，马上安排我撤离这座城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颤抖，手指却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串看似解密、实则是触发微型干扰器的代码。藏在他口袋里的干扰器是“夜莺”给他的最后保障，能在十秒内屏蔽半径五十米内的所有电子信号。
屏幕上的加密文件夹开始闪烁，进度条缓慢地从0%往上跳。蝰蛇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上，枪口稍微放松了一点。亚历克斯抓住这个机会，左手猛地肘击向蝰蛇的肋骨，同时右手按下了干扰器的实体开关。
“唔！”蝰蛇闷哼一声，手枪“哐当”掉在地上。他反应极快，抬腿就踹向亚历克斯的膝盖。亚历克斯早有准备，顺势往旁边一滚，捡起地上的手枪，指着蝰蛇的胸口：“别动！”
就在这时，车间里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两下，然后彻底熄灭。微型干扰器生效了，连带着蝰蛇带来的金属箱也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屏幕瞬间变黑。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那是“夜莺”收到信号后安排的支援。
“你耍我！”蝰蛇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他摸索着往卷帘门的方向退去，“‘共济会’不会放过你的，你走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
亚历克斯没有追，他快速收好笔记本电脑，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背包。警笛声越来越近，他知道必须在警察赶到前离开。“告诉你们长老会，”他对着黑暗中喊道，“后门确实存在，但想用上它，得看我心情。”
他绕到车间后方的通风管道口，熟练地拧开固定螺丝。就在他准备钻进去的时候，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夜莺”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有尾巴。”
亚历克斯的动作一顿，猛地回头看向黑暗中。应急灯熄灭后，外面的月光透过车间的破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那影子不属于蝰蛇——蝰蛇已经趁着黑暗溜走了。他握紧了手里的手枪，慢慢转过身，盯着那道影子的来源方向。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清楚，“共济会”不可能只派蝰蛇一个人来，肯定还有隐藏的监视者，而这个人，直到刚才都没露出任何破绽。
阴影里传来一阵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一根枯枝。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色的微型摄像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亚历克斯先生，”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蠕虫’后门确实做得很逼真，可惜，你刚才触发干扰器的时候，暴露了它的频率。”
亚历克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栽了，但他还是握紧了手枪：“你是谁？‘共济会’的核心成员？”
男人笑了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徽章，月光照在徽章上，露出一个熟悉的标志——那是“天穹系统”安全部门的徽章。“我是‘鹰眼’模块的负责人，”男人说道，“‘夜莺’是我的下属。亚历克斯先生，你以为的双面间谍，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布下的局。”
亚历克斯愣住了，手里的手枪“啪嗒”掉在地上。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夜莺”见面时，对方递给他的那杯咖啡，杯垫上印着的，正是“鹰眼”模块的图标。原来从他同意成为双面间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走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那……蝰蛇呢？他也是你们的人？”亚历克斯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是‘共济会’的人，不过现在，他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男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成功让‘共济会’相信了‘蠕虫’后门的存在。接下来，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演一场更逼真的戏。”
远处的警笛声已经停了，车间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男人朝门口看了一眼，对亚历克斯说道：“‘夜莺’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至于‘共济会’，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偷到的，不过是我们故意留给他们的诱饵。”
亚历克斯跟着男人走向门口，心里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掌控着全局，却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就在他即将走出车间的时候，口袋里的笔记本电脑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弹出一条来自未知地址的信息：“诱饵已上钩，‘长老会’即将行动。”
亚历克斯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那条信息，突然意识到，这场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