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月影阁内再度陷入忙乱。
顾玄夜浑身滚烫,伤口处的绷带不断渗出带着异味的脓血,意识在清醒与迷糊间徘徊。
太医令匆匆赶来,把脉后脸色凝重。
“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热,加上余毒未清,情况不妙。”
太医令压低声音对江浸月说:“若是天亮前高热不退,只怕......”
江浸月的心猛地一沉,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老夫已经开了方子,只是其中一味,太医院库存不足......”
“我去找。”
文镜立即道:“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找到这味药。”
文镜匆匆离去后,江浸月打来冷水,亲自为顾玄夜擦拭身体降温。
蕊珠在一旁帮忙换水,看着江浸月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小声道:“姑娘,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让奴婢来吧。”
“不行。”
江浸月头也不抬,
“我得亲自守着。”
她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顾玄夜滚烫的额头,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心中阵阵抽痛。
这一刻,什么权谋算计、什么国仇家恨,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最纯粹的担忧与心疼。
“水......”
顾玄夜无意识地呻吟着。
江浸月连忙扶起他,小心地喂他喝水。
水珠顺着他干裂的唇角滑落,她细心为他拭去。
“月儿......”
顾玄夜忽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别走......”
“我不走。”
江浸月反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顾玄夜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但手依然牢牢抓着她不放。
这时,云卷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看到榻前的情形,她脚步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江姑娘,药煎好了。”
江浸月正要接过药碗,顾玄夜却突然激动起来:“别喝!有毒!”
他猛地坐起身,将药碗打翻在地。
云卷脸色一白,连忙跪地:“殿下恕罪!”
“不是你的错。”
江浸月安抚地拍了拍顾玄夜的后背,
“殿下还在发烧,有些糊涂了。”
她示意蕊珠收拾残局,自己则继续照顾顾玄夜。
云卷站起身,看着江浸月耐心哄着顾玄夜喝药的侧影,眼神复杂。
后半夜,顾玄夜的状况越发糟糕。
他开始说胡话,时而是朝堂政事,时而是童年往事,更多的时候,是反复呼唤着“月儿”。
“月儿......别离开我......”
他紧紧攥着江浸月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不能没有你......”
江浸月任他握着,轻声回应:“我不走,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理智的考量,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姑娘,文先生回来了!”
蕊珠惊喜地通报。
文镜带着一身寒气匆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找到冰片了!是向一位隐居的老太医求来的。”
太医令立即配药煎制。
新药服下后,顾玄夜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
天将破晓时,他的高烧终于退了。
江浸月累得几乎虚脱,却仍坚持守在一旁。
“姑娘去歇会儿吧。”
文镜劝道:“殿下已经无碍了,这里有老臣守着。”
江浸月摇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顾玄夜苍白的脸:“我要等他醒来。”
晨光透过窗纸洒入室内,为一切都镀上了柔和的金边。
顾玄夜缓缓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伏在床边睡着的江浸月。
她的睡颜恬静,眼下却带着明显的青黑,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顾玄夜轻轻松开力道,却发现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得青紫。
似是感受到他的动作,江浸月立即惊醒:“殿下!你醒了!”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高热退了。”
顾玄夜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心疼:“你一直守在这里?”
“我答应过不会离开。”
江浸月轻声答道,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有些话不必明说,彼此的心意已经再清楚不过。
“殿下既然醒了,就用些清粥吧。”
江浸月起身要去准备,却被顾玄夜拉住。
“让下人去就好。”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在这里陪着我。”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射。
江浸月没有再回避他的目光,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蕊珠端着早膳进来,看到这一幕,识趣地放下食盒就要退下。
“等等。”
江浸月叫住她,
“去把我妆匣里那支白玉簪取来。”
顾玄夜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那支白玉簪,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直珍藏却很少佩戴。
蕊珠很快取来玉簪,江浸月当着顾玄夜的面,将玉簪簪在发间。
这个举动,无疑是对他们关系的一种默认。
“月儿......”
顾玄夜激动地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
江浸月连忙按住他,
“伤口还没愈合,要好好养着。”
她细心为他调整靠枕,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
顾玄夜看着她温柔的模样,只觉得心中被填得满满的。
早膳后,文镜前来禀报朝中事务。
看到江浸月发间的白玉簪,他眼中闪过欣慰之色,但很快恢复正色。
“殿下,二皇子那边有动静了。”
文镜低声道,
“他以为殿下重伤不治,已经开始拉拢朝臣,准备争夺储位。”
顾玄夜冷笑:“让他再得意几日。等我们收网的时候,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另外,”
文镜看了眼江浸月,
“江姑娘连日照料殿下,恐怕已经引起二皇子的注意。老臣担心......”
“我会保护好她。”
顾玄夜握紧江浸月的手,
“从今往后,没有人能伤害她。”
这句话既是对文镜的承诺,也是对江浸月的誓言。
午后,顾玄夜服过药后沉沉睡去。
江浸月为他掖好被角,正要离开,却听到他在梦中低语:“月儿......别走......”
她停下脚步,回身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不走。”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江浸月看着顾玄夜沉睡的容颜,终于承认了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从身到心,她都已经是这个人的了。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会陪他走下去。
窗外,秋风拂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而在室内,一段历经磨难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开花结果。
二皇子府内,心腹暗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
“我让你查探的事怎么样了?老三当真病到不行了?”
顾玄霆焦急问道。
“三殿下昨晚确实高烧不退,但今日府中的文先生寻来了药,现如今已经退烧了。”
“如今三皇子府被守卫围得水泄不通,想在药里动手脚是不太可能了……”
暗卫继续回禀道。
顾玄霆猛锤桌案,笔墨瞬间滚落在地,留下深浅不一的墨迹。
“可恶!这次没能除掉老三,再想下手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顾玄霆望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