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万人往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死死锁定在并肩而立的道玄与李天身上，他清晰地知道，李天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不仅重创了青龙、朱雀等麾下大将，彻底破去了耗费无数心血布下的血祭大阵，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魔教众人心中的气焰，将原本高昂的士气打得烟消云散。
道玄真人周身萦绕的太极清气如同无形的屏障，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威压，有他在侧，想要在青云山上取李天性命已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鬼王心中快速权衡利弊，他身为魔教魁首，向来以大局为重，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魔教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终究是一代枭雄，鬼王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几乎要冲出胸膛的杀意，冷哼一声，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寒冬腊月的寒风：“青云门……哼！今日之赐，本王记下了！撤！”
早已被李天那惊天一剑吓破了胆的魔教众人，闻令如蒙大赦，脸上瞬间露出解脱的神色。他们立刻搀扶起重伤的青龙、朱雀，还有昏迷不醒的鬼先生，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山下仓皇退去。来时那般气势汹汹、黑云压城的架势，此刻却只剩下狼狈不堪的逃窜身影，沿途还不断有人因为伤势过重而掉队，哀嚎声不绝于耳。
“小凡！跟我走！”混乱的撤退人流中，碧瑶挣扎着想要挣脱幽姬的束缚，翠绿的衣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望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盛满了期盼与晶莹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穿透嘈杂的人群传入张小凡耳中。
张小凡看着那双饱含深情与痛苦的眼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用力咬了咬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滑落也浑然不觉，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碧瑶，你走吧。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你……你这个傻瓜！”碧瑶看着他决绝的模样，泣不成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小姐，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幽姬强忍着重伤带来的剧痛，一把拉住碧瑶的手臂，语气急切而坚定。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有任何迟疑，否则两人都将性命不保。不由分说地将碧瑶拖入了撤退的魔教人群之中。碧瑶一边挣扎，一边不断回头望着张小凡的身影，视线逐渐被涌动的人群遮挡，最终彻底消失在混乱的撤退洪流里，只留下一声带着无尽遗憾的呜咽。
看着魔教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弥漫在青云山上空的肃杀之气与浓郁的血腥气似乎都淡了几分。所有幸存的青云弟子，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也就在这心神松懈的一刹那——
一直强撑着的李天，身躯猛地一晃，如同狂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他喉咙一甜，口中再次溢出一股暗红色的鲜血，那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刺眼的血花。强行施展酒神咒与剑神临体带来的恐怖反噬，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般彻底爆发，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李天眼前一黑，意识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身体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老七！”
“李天！”
两道焦急的呼喊同时响起。道玄真人眼疾手快，身形如同瞬移般上前一步，稳稳地将李天扶住，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周围的田不易、苏茹、张小凡等人也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只见李天面如金纸，毫无血色，原本有神的双眼紧紧闭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断绝。他周身的灵力彻底枯竭，经脉受损严重，皮肤上甚至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李天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着，视线模糊地落在道玄那近在咫尺、充满担忧的面容上。他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声音细若游丝，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掌……掌门师伯……约定……弟子……做到了……青云……守下来了……”
道玄真人心中一颤，看着怀中这个为了守护青云几乎耗尽性命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与敬佩。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你做到了！做得很好！青云门上下，都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李天的目光缓缓转动，如同迷路的萤火，扫过围拢在身边的众人。田不易虎目圆睁，脸上满是焦急，原本就抖动的胖脸此刻更是拧成了一团；苏茹早已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曾书书和陆雪琪也一脸担忧，紧紧盯着他的脸庞。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张小凡身上。
“小凡……他……已经很苦了……”李天艰难地转动脖颈，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求……掌门师伯……莫要……再怪罪他了……”
张小凡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与愧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李天垂落的手。那双手冰冷而无力，让他心中更是痛如刀绞。他趴在地上，痛哭失声，泪水混合着地上的尘土，浸湿了衣襟：“七师兄！是我没用！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李天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温和的劝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力气。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田不易，语气中带着一丝晚辈对长辈的孺慕，还有一丝平日里的调侃：“师傅……以后……对师娘好点……也……照顾好自己……别……别总那么容易生气……对身体……不好……”
田不易这个平日里说一不二、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再也忍不住，虎目含泪，重重地“嗯”了一声，声音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苏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握着田不易的手臂，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最后，李天的目光，缓缓落在了站在稍外侧的苏清瑶身上。
苏清瑶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清冷如寒潭的眼眸中，此刻却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与痛楚。她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嘴唇早已被咬得失去了血色，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清瑶……”李天轻声唤道，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情人间的低语，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苏清瑶娇躯一颤，如同被惊雷击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上前，双膝跪倒在地，靠近他的身边。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李天鼻尖，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这么叫你……不会……生气吧？”李天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努力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苍白的脸庞上，那笑容却比哭还要让人揪心。
苏清瑶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沿着光滑的脸颊滑落，滴在李天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
“别……哭……”李天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想要抬手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可手臂却重若千斤，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微微抬起一丝，便无力地垂下。他只能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希望……你以后……能多看看这世界……别……总那么冷……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双指并拢，指尖凝聚着最后一点微弱却纯粹无比的灵光。那灵光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轻轻点向苏清瑶的眉心。
“给……给你个……礼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信息流，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温暖与羁绊，如同奔腾的江河般瞬间涌入苏清瑶的识海！那是完整的蜀山御剑术、万剑诀、天剑心法，乃至醉仙望月步、仙风云体术，李天选取所学蜀山功法里几乎没有副作用的绝学奥义传授给了苏清瑶，这并非简单的功法传授，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烙印与托付，带着李天对剑道的理解，对生命的感悟，深深镌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苏清瑶浑身剧震，感受着脑海中那浩瀚玄妙的剑法与身法，每一个招式、每一处心法奥义都清晰无比，仿佛她已经修炼了千百遍一般。更让她心神震颤的，是那份蕴含在功法之中的沉甸甸的情感，有对剑道的执着，有对师门的忠诚，更有对她难以言说的温柔与期许。她看着李天那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眸，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废墟之上悄然生根、发芽。
传功完毕，李天的手指无力地垂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他最后深深看了苏清瑶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眷恋、不舍、期盼……然后缓缓扫过周围所有关切的面孔，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随即，他的双眼缓缓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靠在道玄真人怀中，如同睡着了一般。
“七师兄！”
“李天！”
“老七——！”
悲痛欲绝的呼喊声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在满是疮痍的青云山上久久回荡，穿过层层云雾，仿佛要传遍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道玄真人轻轻抱着李天，神色凝重，快速探查了一下他的气息，沉声道：“他还有一口气！快！立刻将他送往通天峰密室救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是！掌门！”田不易立刻应声，小心翼翼地从道玄怀中接过李天，如同抱着稀世珍宝一般，快步朝着通天峰的方向奔去。苏茹紧随其后，脸上满是担忧。
张小凡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噬魂棒，心中暗暗发誓：“七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努力变强，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担心，再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陆雪琪看着田不易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作坚定。曾书书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轻声道：“别太自责，李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