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残院尸语破伪证
暴雨还没歇，灰蓝色的雨幕将城郊废弃医院裹得密不透风，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断裂的锁链，被狂风卷得哐当作响，像是谁在黑暗中敲着丧钟。陆队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紧绷，车载导航在这片信号盲区早已失效，只能凭着纸团上的地址，在泥泞的小路上缓慢挪动。
“还有五百米。”陈曼报出距离，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最后一点信号残留，“刚才联系局里督查科，张副局的车在绕城高速上失去踪迹，疑似弃车逃窜。另外，二十年前负责爆炸案尸检的法医叫高博，十年前就以‘身体原因’退休，之后就断了所有社会联系。”
陆队“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窗外愈发破败的景象。路边的杂草疯长到半人高，叶片上挂着浑浊的雨水，偶尔有几只夜鸟被车灯惊起，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雨幕中。废弃医院的轮廓逐渐清晰，墙体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几扇窗户的玻璃早已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警车停在医院大门外，两人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警服。陈曼撑开伞，却被狂风掀得翻卷，她索性丢开伞，从背包里掏出防水手电：“里面结构复杂，可能有坍塌风险，我们分开搜索一楼和二楼，保持通讯。”
“不行。”陆队按住她的手腕，将一把备用手枪递到她手里，“张副局背后的人既然敢把线索留在这里，就大概率设了埋伏。一起行动，相互有个照应。”
两人踩着积水走进医院大厅，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满地狼藉。破碎的输液瓶、锈蚀的病床栏杆、散落的病历纸张泡在积水中，油墨晕开，字迹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腐朽的木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残留，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了。”陈曼弯腰捡起一张泡烂的病历，纸页一捏就碎，“但地面的脚印很新鲜，不是我们的。”
陆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泥泞的地面上果然印着几串杂乱的脚印，延伸向走廊深处。脚印边缘还没被雨水完全冲刷，显然来人刚离开不久。他示意陈曼压低声音，两人顺着脚印缓步前行，手电光束紧贴地面，生怕错过任何线索。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大多虚掩着，有的已经脱落歪斜，靠在墙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路过一间病房时，陈曼的手电扫过里面，突然顿住：“陆队，你看。”
病房里的病床早已腐朽不堪，床垫发霉发黑，露出里面的弹簧。而墙角的地面上，赫然画着一个残缺的乌鸦标记，和纺织厂仓库里的划痕一模一样。陆队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的泥土，湿润度刚好，显然是刚画上去的：“是在给我们引路，还是在警告？”
“不管是什么，线索肯定在深处。”陈曼的声音压得极低，手电光束转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生锈的挂锁，“高博当年的办公室，应该就在二楼西侧，得先上去。”
楼梯间的木质台阶早已腐朽，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陆队走在前面，一手扶着斑驳的墙壁，一手握紧配枪，警惕地留意着四周。走到二楼拐角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西侧传来，像是有人在翻动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来自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线。陆队示意陈曼守住门口，自己则缓缓推开门，手电光束瞬间射了进去。
屋里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翻看着一个破旧的铁盒，地上散落着一堆泛黄的文件。听到动静，男人猛地回头，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不许动！警察！”陆队大喝一声，枪口对准男人。
男人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缓缓举起双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陆队长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陆队眉头紧锁，还没等细想，男人突然猛地将铁盒砸向窗口，玻璃碎片飞溅的瞬间，他转身撞向身后的墙壁——那里竟然有一个隐蔽的暗门！
“别跑！”陈曼反应极快，冲上去一把抓住男人的雨衣，却被对方狠狠甩开，暗门“哐当”一声关上，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陆队立刻追上去，用肩膀狠狠撞向暗门，几下就将脆弱的木板撞碎。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渗着水珠，湿滑难行。两人顺着通道往前追，身后传来男人的冷笑：“陆队，你以为找到高博的办公室就能拿到真相？当年的尸检报告，早就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通道尽头是一间地下室，潮湿的气息更加浓烈。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挂在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光照亮了室内的景象。地下室中央摆着一张锈迹斑斑的解剖台，周围散落着一些陈旧的医疗器械，墙角的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密封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不明组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里像是个私人解剖室。”陈曼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手电扫过那些玻璃罐，“标签上的日期，大多是二十年前左右。”
陆队的目光落在解剖台旁的一张桌子上，上面散落着一些文件和一个笔记本。他走过去拿起笔记本，页面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高博的签名。笔记本里记录着大量尸检数据，其中几页被圈注出来，标注着“滨江理工大学爆炸案——受害者何如年”。
“何如年，是我父亲。”陆队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划过那些数据，“上面记录的死因是爆炸冲击波导致的多器官衰竭，但这里的血压和出血量数据，明显有篡改的痕迹。”
陈曼凑过来一看，果然发现数据存在矛盾：“正常情况下，冲击波导致的死亡不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而且这些数据的笔迹，和其他页面的字迹略有不同，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就在这时，陆队注意到桌子抽屉的缝隙里，夹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抽出来，展开后，上面是高博潦草的字迹，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尸检报告已改，何如年体内有不明毒素，非爆炸致死。张、李、王三家均涉及，玉佩是关键。我被他们控制，若我失踪，真相在‘乌鸦哨’的哨芯里。”
“不明毒素？”陈曼瞳孔骤缩，“也就是说，陆队的父亲当年不是死于爆炸，而是被人毒杀后，伪造了爆炸身亡的假象？”
陆队握紧纸条，指节泛白。二十年来的疑点终于有了答案，父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他转头看向墙角的柜子，突然发现最底层的一个玻璃罐上，贴着“何如年”的标签。
两人走过去仔细查看，玻璃罐里浸泡的是一小块肝脏组织。陈曼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如果这真的是陆队父亲的组织样本，送去化验，或许能查出当年的毒素成分。”
“但我们怎么确定这不是伪造的？”陆队冷静地提出疑问，“高博既然被控制，这些样本也可能被动过手脚。”
话音刚落，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说得没错，这些样本确实被动过手脚，但高博留下的真正证据，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毁掉的。”
陆队和陈曼立刻转身，举起枪对准入口。灯光下，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竟然是局里的督查科科长，老周。
“周科长？”陈曼满脸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没错，张副局背后的人，就是我。”老周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当年何如年非要追查笃诚加工厂的制毒案，撞破了我们三家的秘密，不杀他，我们怎么能安心？高博这个老东西，收了钱还敢留后手，最后还不是被我们处理得干干净净。”
“三家？你说的是张、李、王三家？”陆队盯着他，“这三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和玉佩、乌鸦哨又有什么关联？”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了。”老周举起枪，对准两人，“本来想让你们死在仓库的爆炸里，没想到你们命这么大。既然找到了这里，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就在老周扣动扳机的瞬间，地下室的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陆队和陈曼立刻蹲下身子，手电光束在黑暗中乱扫，却看不到老周的身影。
“小心！他有夜视仪！”陈曼低声提醒，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风声，她立刻侧身躲开，手电扫过，看到老周正举着刀扑过来。
陆队立刻开枪，子弹擦过老周的肩膀，黑暗中传来一声痛呼。老周不敢恋战，转身就往通道口跑，嘴里喊道：“你们赢不了的！我们的网络遍布各地，你们永远也查不完！”
陆队和陈曼立刻追上去，却发现通道口已经空无一人。外面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老周早已消失在雨幕中。
两人回到地下室，重新打开应急灯。陆队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记本，突然发现刚才被男人砸向窗口的铁盒，竟然掉在了墙角。他走过去捡起铁盒，打开后，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枚和他们之前找到的一模一样的乌鸦哨，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三个男人的合影，中间的是年轻时的高博，两边分别是张副局和老周，三人胸前都别着一枚小小的玉佩，形状正是鹤纹。
“原来他们三人早就勾结在一起。”陈曼看着照片，“高博的纸条上说，真相在乌鸦哨的哨芯里。我们之前找到的那枚，哨芯里的纸团只写了地址，可能还有另一部分线索。”
陆队拿起铁盒里的乌鸦哨，轻轻拧开哨尾，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小的纸卷。展开后，上面写着一串坐标，还有一行字：“玉佩合璧，毒素源头，尽在笃诚加工厂旧址地宫。”
暴雨依旧肆虐，废弃医院的地下室里，应急灯的光芒摇曳不定。陆队握着两枚乌鸦哨和那张合影，眼神坚定。他知道，老周的逃跑意味着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而笃诚加工厂的地宫，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二十年前的毒杀真相、被篡改的尸检报告、三家勾结的阴谋，还有那枚失踪的玉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早已废弃的加工厂。
陈曼整理好那些关键文件和样本，走到陆队身边：“我们现在就联系督查科，申请对笃诚加工厂进行全面搜查。同时将样本送去化验，一定要查出当年的毒素成分。”
陆队点点头，将纸卷和照片收好：“老周肯定会提前布置，我们的行动必须保密。另外，张副局和老周背后，可能还有更核心的人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顺着通道返回，雨水依旧敲打着医院的屋顶，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交锋伴奏。走出废弃医院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雨势渐渐小了。陆队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握紧了手中的乌鸦哨。
真相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一条缝隙，而门后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加凶险的陷阱和庞大的犯罪网络。但他不会退缩，为了父亲的冤屈，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将所有罪恶连根拔起。
陈曼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轻声道：“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跟你一起。”
陆队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又被坚定取代。两人并肩走向警车，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笃诚加工厂的地宫深处，那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正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