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办公楼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暖黄,陆骁挂了电话,指尖还残留着听筒传来的余温。他转身看向办公桌后的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和线索——无名墓碑的现场照、周正明与顾明远的行踪轨迹、鱼鹰组织近几年的走私案底,红黑两色的马克笔线条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陈曼赶到的时候,雨势正急。她没打伞,深色的冲锋衣被淋得半湿,发梢滴着水,却丝毫没影响她脚步的轻快。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带着湿气的冷风裹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涌进来——那是她刚从物证科回来,指尖还沾着提取指纹用的粉末。
“说吧,要我演什么戏。”陈曼随手将一个密封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着半截被剪断的监控线,“技术科刚送来的,三楼走廊的那根,切口和你说的一样,是特制的合金钢剪。”
陆骁没急着回答,而是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倦意,他指了指白板上的红圈:“西郊墓园,他们埋了炸药,目标是周正明、顾明远,还有我们的人。”
陈曼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红圈,眉头瞬间蹙起:“埋炸药?他们疯了?墓园周围都是居民区,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要的就是混乱。”陆骁走到白板前,拿起黑色马克笔,在红圈外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圈,“混乱中,周、顾二人可以被‘意外’灭口,我们的行动队会被追责,而藏在暗处的判官,就能趁机抽身。”
他顿了顿,笔尖落在“判官”两个字上,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穿白板:“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让我们以为,这只是鱼鹰组织的灭口行动,从而忽略掉警局内部的那双眼睛。”
陈曼放下水杯,走到他身边,目光紧紧盯着白板上的线索:“所以,你要声东击西?明晚的行动,表面上是去抓周、顾,实际上是去端炸药?”
“不全是。”陆骁摇了摇头,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我刚调出来的档案,黄志强的妻子五年前因病去世,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外债。但半年前,他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五十万的匿名汇款。”
陈曼接过文件,快速翻看着,瞳孔越缩越小:“五十万?时间刚好是鱼鹰组织那次军火走私案案发后一周。”
“没错。”陆骁的声音沉得像雨夜的潭水,“我怀疑,黄志强就是判官。他收了鱼鹰的钱,给他们提供警局的行动情报,甚至帮他们扫清障碍。这次的炸药,还有监控黑屏,都是他的手笔。”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抓他?”陈曼抬眼看向他,眼底满是疑惑,“证据虽然不算铁证,但足够申请搜查令,把他带回来问话了。”
“抓了他,鱼鹰组织的其他人就会立刻警觉。”陆骁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判官,而是整个鱼鹰组织的覆灭。黄志强是棋子,也是诱饵,他背后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所以,这场戏,要分两步走。”
陈曼凝神听着,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文件。
“第一步,明晚你带队去西郊墓园,按原计划执行抓捕。”陆骁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有力,“但你要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抓人,而是‘演’一场抓捕失败的戏。你要故意暴露行踪,让埋伏在那里的人发现,然后在炸药引爆前,带着队伍‘仓皇撤退’。”
“撤退?”陈曼皱起眉,“那周正明和顾明远怎么办?”
“他们不会有事。”陆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定位器,“我已经安排暗哨,在他们身上装了这个。今晚午夜,暗哨会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屋。墓园里的那两个,只是我找的替身,穿了和他们一样的衣服,背对着人,根本看不出来。”
陈曼恍然大悟,眼底闪过一丝佩服:“你这是故意让他们以为,计划成功了?”
“没错。”陆骁点头,“第二步,就是我这边。在你带队撤退的同时,我会带着技术科的人,潜入黄志强的家。”
他指了指文件上的一个地址:“他那笔五十万的汇款,肯定有迹可循。我要找到他和鱼鹰组织联系的证据,找到炸药的来源,还有,鱼鹰组织的老巢在哪里。”
“可是,黄志强那么狡猾,他会把证据放在家里吗?”陈曼提出疑问。
“会。”陆骁的语气笃定,“他太谨慎了,谨慎到不会相信任何外人。那些证据,对他来说是筹码,也是保命符,他一定会藏在自己最熟悉、最放心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明晚你那边的动静越大,他就越会以为大局已定,放松警惕。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陈曼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陆骁,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忧:“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黄志强毕竟是老刑警,反侦察能力极强,万一他家里有埋伏怎么办?”
“不是我一个人。”陆骁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通讯器,“技术科的老杨,还有特警队的两个精英,会跟我一起去。我们走地下管道,从他家的后院潜入,神不知鬼不觉。”
他将通讯器递给陈曼:“明晚十点,行动开始。你的队伍负责制造混乱,我们负责潜入取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不要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
陈曼接过通讯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看着陆骁眼底的决绝,忽然明白了这场戏的关键——他们不是在演戏给鱼鹰组织看,也是在演戏给警局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看,给那个藏在暗处的判官看。
“我明白了。”陈曼握紧通讯器,语气坚定,“明晚十点,西郊墓园,准时开演。”
陆骁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夜色深沉,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就在这时,陈曼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喂?查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陈曼的眉头越皱越紧,挂了电话后,她转头看向陆骁,语气凝重:“不好了。我托人破解的那个U盘,有结果了。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段录音——是你和黄志强的对话,时间是上周三,你在办公室里,问他关于鱼鹰组织的线索。”
陆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段对话,他记得。当时办公室里只有他和黄志强两个人,门窗紧闭,没有监控。
黄志强是怎么录下来的?
陈曼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更可怕的是,录音的结尾,被人动了手脚。你的声音被剪辑过,听起来像是你在向黄志强通风报信,告诉他,我们要在明晚去西郊墓园抓周正明和顾明远。”
陆骁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们的行动时间,为什么会提前在墓园埋好炸药。
不是因为黄志强熟悉警局的布局,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对方设好的局里。
而这个局,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凶险得多。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办公室里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曳,映着两人凝重的脸。
这场局中设局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