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时的时间,像浸了水的棉线,沉甸甸地缠在每个人的心上。
技术科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内勤小王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陆队,刚收到的匿名举报信,是直接寄到咱们科室的。”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信封上没有邮戳,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陆队走过去,拿起那封牛皮纸信封。信封很普通,封口处没有胶水,是用一根黑色的棉线缠了两圈。他指尖捻着棉线的纹路,忽然皱起眉——这棉线的编织手法,和三年前南郊仓库案现场发现的那根,一模一样。
陈曼凑过来,看到那根棉线,瞳孔骤然一缩:“是他?”
陆队没说话,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一行字:鱼鹰不止一个,仓库埋着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老赵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低骂一声,“这他妈是打哑谜呢?”
陈曼的目光在纸条上来回扫过,忽然想起什么:“三年前南郊仓库,是不是有个废弃的监控探头?当时我们以为那玩意儿早就坏了,没当回事。”
陆队的眼神猛地亮了一下。
当年南郊仓库的走私案,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所有的监控设备都被砸得稀烂,只有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老旧探头,因为位置偏僻,侥幸躲过一劫。技术人员检查过后说,那个探头的线路早就被切断了,根本没办法存储数据,所以他们最后也没把它列入证物清单。
如果纸条上说的“第三只眼”就是那个探头……
“老赵,立刻带人去南郊仓库,把那个旧监控探头拆回来。”陆队的声音透着一丝急切,“记住,动作要快,别惊动任何人。”
老赵二话不说,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放心,我亲自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队和陈曼两个人,空气里的沉默几乎要凝固。陈曼看着陆队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你觉得,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陆队把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可能是当年的知情人,也可能是……鱼鹰团伙里的内鬼。”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纸条上说鱼鹰不止一个,说明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一直以为鱼鹰是一个人,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代号,背后可能是一个组织。”
陈曼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鱼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那他们之前做的所有准备,都可能变成一张废纸。对方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庞大。
“那U盘里的录音……”
“录音还是要送。”陆队打断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就算鱼鹰是一个组织,那份录音也是能撕开他们伪装的利器。副局长和他们勾结的证据,足够让上面重视起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八个小时,“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八个小时里,找到那个探头里的秘密。”
就在这时,陆队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电话,那头的变声器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陆队,忙着呢?提醒你一句,别乱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陆队的后背瞬间绷紧。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对面的写字楼密密麻麻的窗户里,不知道哪一扇后面,正藏着一双监视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队的声音冷得像冰。
“很简单。”对方轻笑一声,“带着U盘,到西郊的废弃钢厂来。记住,一个人来。如果你敢带一个警察,或者耍任何花样,你母亲的病房里,会立刻多出一具尸体。”
电话被直接挂断。
陆队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西郊废弃钢厂,那是鱼鹰选的地点。那里荒无人烟,到处都是废弃的钢铁架和深不见底的坑道,是个天然的伏击场。
陈曼看到他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改了地点?”
陆队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西郊废弃钢厂。他要我一个人去。”
陈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分明是陷阱!他们就是想把你骗过去,杀人灭口!”
“我知道。”陆队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吓人,“但我必须去。我妈在他们手里,我没得选。”
他拿起桌上的手枪,检查了一遍弹匣,然后塞进后腰的枪套里。又把那个装着录音和账目U盘,放进衬衫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八个小时。”陆队看着陈曼,一字一句道,“如果八个小时后,我没有出来,你就立刻把那份匿名举报信和U盘的备份,交给省纪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陈曼看着他,眼眶红了一圈,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陆队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我等你回来。”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分量,“陆骁,你必须活着回来。”
陆队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告别。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却没能驱散半分寒意。
陷阱已设,迷局重重。
他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
但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