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五的御书房,暖炉里的银霜炭燃得正旺,将满室熏得暖融融的。太后刚述完旧事,殿内还留着几分对“女子识字防骗”的热议,康熙指尖摩挲着案上的《女子识字课本》,目光落在灵瑶身上,忽然想起近半年来这少女的种种作为——从推动后宫女学整顿,到协助胤珩筛选宫女吏,再到如今提议民间女子识字,桩桩件件,都透着远超年龄的稳妥与远见。
“灵瑶,”康熙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带着几分深思后的笃定,“去年你接手后宫女学,将‘只会描红’的学员教得能读写赋税册;今年胤珩推‘三方监督’,你又牵头训练宫女吏,帮着查补了多少漏报的丁口——这些功劳,朕都记着。”
灵瑶连忙躬身:“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称‘功劳’。”
“分内之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难得。”康熙笑着摇头,转向太后,“母后方才说女子识字是‘防骗持家的好事’,朕深以为然。既然要办,就办得周全些,别只办一所,叫人说朕偏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语气陡然变得威严,却又满含民生关怀:“传朕旨意——自明年正月起,在京城设三所女子学堂,各有侧重,惠及不同女子:
其一,东城学堂,面向京城平民女子,凡十五至二十五岁、愿识字明理者,皆可免费入学,重点教‘粮、税、丁’等实用字与赋税核对之法,解民间‘不识字被蒙骗’之苦;
其二,西城学堂,面向宫女亲属——宫女多来自民间,其姐妹、侄女若有识字需求,可凭宫女身份证明入学,既安宫女之心,也让恩惠惠及宫女之家;
其三,北城学堂,面向低位嫔妃养女——后宫低位嫔妃无能力请私教,其养女多不识文墨,此学堂可教她们读写、算术,日后无论是嫁入世家还是出宫生活,都有一技傍身。”
御旨一出,殿内众人皆面露惊喜。闻咏仪眼中亮了亮——三所学堂覆盖了平民、宫女亲属、宫廷养女,几乎涵盖了京城最需识字的女性群体,考虑得远比她设想的周全。灵瑶更是心头一震,连忙跪地谢恩:“父皇思虑周全,儿臣代京城女子谢父皇隆恩!”
康熙抬手让她起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课本上:“这三所学堂的课本,就由景阳宫提供——闻氏,你之前拿出的《女子识字课本》简化实用,还配着生活插图,适合不同群体学习,后续若需增补,朕准你从内库支取笔墨纸砚,不必节省。”
闻咏仪躬身应道:“臣妇遵旨!臣妇已让工坊赶印课本,目前已印出五百册,足够三所学堂开课使用;后续还会根据不同学堂的需求调整内容,比如给东城学堂加印‘赋税核对指南’,给北城学堂补充‘女红常识’,确保课本合用。”
“好。”康熙点头,话锋一转,看向灵瑶,“灵瑶,这三所学堂的总教习,朕任命你担任。你既懂教学,又知民生,还能协调宫里宫外的事务——选先生、定课程、查学情,这些事,都交给你办,朕信得过你。”
“总教习”一职,虽无品阶,却管着三所学堂的大小事务,实权不小。灵瑶心中既感激又郑重,再次跪地:“儿臣谢父皇信任!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选贤任能,把三所学堂管好,让每一位入学的女子都能识得字、明得理、护得家!”
太后看着灵瑶坚定的模样,笑着对康熙说:“皇上选对人了。灵瑶这孩子,做事踏实,又有同理心,定能让学堂办出成效。哀家也表个态——往后学堂有什么需要,比如先生的俸禄、学员的冬衣,哀家从太后份例里拨些出来,帮衬一把。”
有太后这话,灵瑶更添底气。她起身时,指尖轻轻攥着《女子识字课本》,心里已开始盘算:先生要从后宫女学的优秀学员里选,优先挑那些出身农家、懂方言的,方便跟平民女子沟通;课程要分“晨课”和“暮课”,平民女子白日要操持家务,暮课更合适;还要在学堂门口设“报名点”,派识字的宫女去登记,避免不识字的女子报不上名……
康熙见她眉眼间满是规划,满意地点头:“你办事,朕放心。但有一条——不许搞特殊化,无论是平民女子还是嫔妃养女,入学后都一视同仁,先生不许厚此薄彼,学员也不许仗势欺人。若有违反者,你可直接奏报朕,朕来处置。”
“儿臣记住了!”灵瑶郑重应下。
御旨既定,消息很快从御书房传到了后宫和朝堂。后宫低位嫔妃听闻北城学堂的消息,纷纷派人去景阳宫打听报名事宜——她们的养女多在深宫里,识了字才能有更好的出路,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宫女们更是欣喜,不少人立刻写信给家里,让姐妹侄女来西城学堂报名,既能识字,又能借着宫女的关系有个照应。
朝堂上,之前反对的孙杰见康熙和太后都如此重视,又下了明确的御旨,只能乖乖领旨配合,让吏部尽快调拨笔墨纸砚送到三所学堂。周培公、马尔赛等支持改革的官员则纷纷上奏,称赞此举“既利民生,又固改革”,还主动提出让直隶的官员学习京城的做法,为后续推广做准备。
景阳宫里,闻咏仪正和灵瑶整理三所学堂的课本。东城学堂的课本上,除了“粮、税、丁”,还加了“亩、步、斗”等跟田亩相关的字,配着“步弓量田”“斗量粮食”的插图;西城学堂的课本里,多了“信、钱、账”等跟生活相关的内容,教宫女亲属怎么写信、怎么记账;北城学堂的课本,则补充了“书、画、礼”等内容,兼顾实用与修养。
“这些课本,应该能满足不同学员的需求了。”闻咏仪把整理好的课本分类放好,笑着对灵瑶说,“明日我就让人送到三所学堂,再派几个女学的学员去帮忙打扫,确保正月初一能顺利开课。”
灵瑶点头,手里拿着先生人选名单:“我选了二十位先生,每所学堂七位,剩下的三位做巡堂先生,负责检查教学情况。她们都是女学里最优秀的,有的会算术,有的懂女红,有的还会说京城周边的方言,跟学员沟通没问题。”
两人正说着,宫外传来消息——东城学堂的报名点刚设好,就有几十位平民女子来报名,其中不少是直隶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农户家女儿,听说能免费识字、还能学核对赋税,都赶了过来。
“你看,百姓都盼着这事呢。”闻咏仪指着窗外,语气里满是欣慰,“等她们识了字,就能帮家里核对赋税,再也不怕被里正蒙骗了。”
灵瑶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报名点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些女子期待的眼神。她想起康熙的嘱托,想起太后的支持,想起闻咏仪的助力,心里满是力量。这三所学堂,不仅是教识字的地方,更是给女子希望的地方——让平民女子能防骗持家,让宫女亲属能改善生活,让嫔妃养女能有更好的未来。
夜色渐深,景阳宫的烛火依旧亮着。灵瑶和闻咏仪还在商议开课的细节,从先生的岗前培训,到学员的考勤制度,再到学堂的安全措施,每一件事都想得细致入微。暖炉里的炭块偶尔爆裂,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即将开启的“女子识字”新篇章,奏响温暖的序曲。
而此刻的乾清宫里,康熙正看着直隶送来的最新奏报——上面写着“因宫女吏协助核查,民户被蒙骗的案例再减两成”。他笑着拿起笔,在奏报旁批道:“京城女子学堂既设,后续可在直隶试点,让更多民间女子识字,助改革落地。”
窗外的雪早已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御旨和奏报上,泛着柔和的光。康熙知道,设三所女子学堂,只是“女子识字运动”的开始。未来,这股风气会从京城传到直隶,再传到全国,让天下的女子都能识得字、明得理,让“摊丁入亩”的改革真正惠及每一户百姓,让天下的民生,如这暖炉里的炭火般,越来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