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的养心殿,气氛比往日凝重了数倍。鎏金铜炉里的檀香燃得缓慢,烟气笔直上升,却压不住殿内的紧张——户部侍郎李嵩穿着一身藏青色朝服,正跪在御案前,双手捧着银矿运输的原始凭证,额头渗出的细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金砖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虽低着头,却能感受到康熙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背上,让他浑身发紧。
“李嵩,你看看这个。”康熙将王三的口供扔在他面前,纸张落地的“哗啦”声在安静的殿内格外刺耳,“运输队队长王三供认,是你让他多报运输费,事后分他五百两。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嵩连忙捡起口供,快速扫了几眼,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磕了个头道:“陛下明察!这是王三诬告!臣身为户部侍郎,岂会做这种贪赃枉法之事?定是王三想逃避运输延误的罪责,故意编造谎言,栽赃陷害臣!”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刻意装出的悲愤:“陛下可知,此次银矿运输,途经九州岛海域时,遭遇多日风浪,船队滞留半月,额外耗费了粮食、淡水,还修补了受损的船帆。臣报的两千两运输费,是按当时的市场价,加上额外损耗算的,绝非虚报!”
站在一旁的户部尚书梁清标眉头皱了皱,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此前也问过海运司,他们说上个月九州岛海域确实有风浪,运输成本可能有所增加。只是这两千两……是否过高,还需核实。”
李嵩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附和:“梁大人说得是!臣当时也是考虑到船队损耗大,才按实际支出报销,所有凭证都在这里,陛下可以查验!”他将手里的凭证递得更高,眼神里满是“坦荡”。
康熙拿起凭证翻看,里面确实有几张船帆修补的账单和粮食采购记录,金额加起来有三百多两。他皱着眉,看向殿角——胤福正站在闻咏仪身边,小手紧紧攥着那本《秦代审计法》,眼神平静地看着李嵩,没有丝毫慌乱。
“福儿,你怎么看?”康熙突然开口,目光转向胤福。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到这个五岁孩童身上。李嵩心里一紧,却又觉得可笑——一个毛孩子,能懂什么?无非是听了旁人的话,来凑个热闹,只要自己咬死是市场价加损耗,这孩子肯定说不出反驳的话。
胤福却没怯场,迈着小步子走到殿中央,抬起头看着李嵩,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李大人说运输费是按市场价加损耗算的,对吗?”
李嵩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轻视:“正是。六阿哥年幼,不懂海运的艰难,若是不信,可问海运司的官员。”
“海运司的官员,儿臣问过。”胤福一句话打断他,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他们说,上个月九州岛海域的风浪,只持续了三日,船队也只滞留了五日,根本没有半月。而且修补船帆、采购粮食的费用,总共只有三百二十两,李大人为何算成了一千五百两的额外损耗?”
李嵩的脸色白了一瞬,又快速辩解:“那……那是因为船队雇佣的是特殊船队,船工手艺好,收费本就比普通船队高!市场价也比平时贵了不少!”
“特殊船队?市场价?”胤福歪了歪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到康熙面前,“儿臣让胤珩哥哥找了京城和天津卫的十家运输行,问了上个月从九州岛运银矿到京城的市场价。您看,这是他们的报价,最高的一家,连损耗算在内,才八百两;最低的,只要六百两。李大人,您说的市场价,是哪家运输行的价?为何比最高的还贵一千二百两?”
纸张递到李嵩面前时,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上面清晰地写着十家运输行的名字、负责人签名,还有详细的报价明细,甚至标注了每家运输行的船吨位和以往的运输记录,一目了然。他之前只想着编造“风浪损耗”,却没料到这孩子竟真的去问了所有运输行的市场价,还留下了凭证!
“这……这是假的!”李嵩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里的“坦荡”变成了慌乱,“定是这些运输行怕担责任,故意报低价!臣雇佣的船队,是专门运输贵重物品的,安全性高,收费自然不一样!”
“专门运输贵重物品的船队?”胤福冷笑一声——这笑声里没有半分孩童的稚嫩,反而带着朱元璋独有的冷厉,“儿臣问过王三,他说你们雇佣的船队,就是天津卫‘顺昌号’的普通运输船,跟其他运输行的船没区别。而且王三还说,你让他多报的一千五百两里,有一千两存在了京城‘汇通钱庄’,户主是你远在江南的侄子李二。儿臣已经让胤珩哥哥去查钱庄的存款记录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你……你怎么会知道……”李嵩的脸色彻底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藏得这么深的后路,竟被一个五岁孩子扒得干干净净!那一千两确实存在了侄子名下,本想着等风头过了,再转到自己府里,却没想到连钱庄的事都被查出来了!
胤福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秦代审计法》,翻到“账实核对”那一页,指着上面的标注道:“《秦代审计法》说,查贪腐要‘核市场价,验资金流向’。李大人,你的市场价是假的,资金流向也不对,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殿内彻底安静了。梁清标看着李嵩惨白的脸,心里已然明白——李嵩确实贪腐了,而且证据确凿,连一个五岁孩子都能把他的谎言戳得粉碎。
康熙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猛地一拍龙案:“李嵩!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王三的口供、运输行的报价、资金流向,桩桩件件都是证据!你贪赃枉法,虚报运输费,中饱私囊,还敢栽赃陷害,真是胆大包天!”
李嵩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陛下饶命!臣……臣一时糊涂,才犯了错!求陛下给臣一次机会,臣愿意把贪的银子都交出来,求陛下饶命啊!”
“糊涂?”康熙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震怒,“你这是糊涂吗?你是把朕的信任、把国库的银子,都当成了你谋私利的工具!倭国银矿是用来缓解西北军费、修缮运河的,你竟敢动这种钱,你可知罪?!”
他对着殿外喊:“来人!把李嵩拿下,打入天牢!即刻彻查他的家产,还有他侄子李二的钱庄账户,所有贪赃所得,一律追缴国库!”
侍卫们立刻走进来,架起瘫软的李嵩。李嵩还在哭喊着“陛下饶命”,却被侍卫堵住嘴,拖了出去。殿内的檀香依旧袅袅,却再也压不住空气中的肃杀。
康熙看着胤福,眼神里满是赞许:“福儿,你做得好!若不是你细心,收集了这么多证据,这李嵩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胤福走到康熙面前,仰起小脸道:“父皇,儿臣只是不想让贪官贪国库的钱,不想让百姓受苦。就像《秦代审计法》里说的,‘官清则国兴,官贪则国衰’,儿臣想让大清兴旺。”
闻咏仪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满是欣慰。梁清标也躬身道:“陛下,六阿哥有如此胆识与细心,真是大清之福!臣回去后,定要整顿户部,严格按审计法核查账目,绝不让再出现李嵩这样的贪官!”
康熙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殿内,暖融融的。他知道,拿下李嵩只是开始,户部的贪腐网络可能还更深,但有胤福这样的“反腐小先锋”,有同盟的同心协力,他定能彻底涤荡贪腐,还大清一个清明的朝堂。而这场由五岁孩童掀起的反腐风暴,也将成为京城里人人称颂的佳话,流传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