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景阳宫的月亮门外,闻咏仪便遣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连贴身的春桃都只让守在廊下。她指尖轻轻按在腕间那枚不起眼的玉扣上——这是系统空间的入口,自怀孕后她鲜少进入,怕损耗精神,可今日苏培盛带来的消息,容不得她犹豫。
闭目凝神的瞬间,熟悉的冰凉感漫过周身,再睁眼时,已置身于系统百科图书馆的穹顶之下。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唯有无数书架从地面延伸至穹顶,架上典籍泛着淡淡的金光,空气中浮动着墨香与书卷气。闻咏仪没有半分耽搁,脚步径直迈向标着“历史军事区”的区域,指尖在书架上轻轻划过,目光锁定在烫金书名《清代西北边防志》上。
这本书她曾粗略翻过,却未细究哈密周边地形。此刻书页在她指尖飞速翻动,从“哈密驻军布防”到“戈壁气候特征”,直到翻至“隐秘路径考”一页时,她的指尖骤然停住。书页左侧画着一幅简易地形图,兵部提及的那条“戈壁小路”被用朱笔圈出,而在小路西侧不足十里处,竟标注着一条细如发丝的虚线,旁注小字:“漠南蒙古旧商道,明万历年间废弃,通哈密北麓,沿途有三处泉眼。”
闻咏仪的心猛地一跳。兵部说戈壁小路“易迷路”,是因沿途无补给、无标识,可这条古商道不同——既有旧路痕迹,又有泉眼供水,只要有熟悉地形的人引路,根本不愁迷失方向。她立刻将这页内容记在心里,又转身抽出另一本泛黄的典籍《汉代匈奴战法》。
她记得书中记载过汉武帝时期,霍去病西击匈奴时,曾借匈奴降兵为向导,走祁连山旧道迂回包抄的战例。指尖顺着书页滑动,果然在“粮草奇袭篇”找到关键记载:“敌据粮草于险地,正面攻之必损兵折将。当寻隐秘途,借熟路者为导,以轻骑探路,伪主力诱敌,实以精锐绕后,劫粮焚寨,敌自乱。”
这段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闻咏仪的思路。策妄阿拉布坦的粮草据点背靠戈壁,正面强攻是死路,可若能借古商道绕到后方,再用声东击西之计,便能一举破局。她快步走到图书馆中央的白玉案前,案上自动浮现出一卷素白丝绢和一支狼毫笔,她握着笔,笔尖蘸墨,将脑中的战术一点点梳理成文,最终凝练成三个关键要点。
第一是“借向导”。漠南蒙古有个乌珠穆沁部落,早年曾被策妄阿拉布坦的部落抢夺过牧场,两家结有旧怨。乌珠穆沁部落在戈壁世代游牧,定然有人知晓那条古商道的踪迹,若能请他们派出向导,不仅能解决迷路难题,还能借部落势力牵制策妄阿拉布坦的侧翼,可谓一举两得。
第二是“轻骑探路”。戈壁风沙大,大队人马行进易留痕迹,需先派百名轻骑兵,伪装成游牧的牧民,带着少量水和干粮,沿古商道探路,标记泉眼位置,排查是否有敌军暗哨。待探路小队传回安全信号,主力部队再分批出发,昼伏夜行,避免暴露行踪。
第三是“声东击西”。突袭当日,派一支千人队伍,携带旌旗、锣鼓,在敌军粮草据点正面的戈壁小路上来回移动,佯装主力即将强攻,吸引敌军注意力。与此同时,精锐主力从后路飞奔而至,趁敌军防线前移,迅速抢占粮仓,要么将粮草运走,要么就地焚毁,断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补给。
丝绢上的字迹刚干,闻咏仪便将它仔细折好,塞进袖口。可她没有立刻离开系统空间,而是站在白玉案前沉思——这战术虽可行,却不能由她亲手献上。她如今是怀着龙裔的妃嫔,若贸然递上军事计策,即便能解战事困局,也难免落人口实,被冠上“后宫干政”的罪名。宜妃本就盯着她的胎,若抓住这个把柄在皇上面前挑拨,别说稳固地位,恐怕连腹中孩儿都要受牵连。
“娘娘,您唤奴才?”廊下的春桃听见殿内动静,轻声问道。
闻咏仪回过神,退出系统空间,睁眼时恰逢窗外一阵春风吹过,卷起帘角的流苏。她示意春桃进来,将袖口的丝绢取出,放在梳妆盒最底层,压在一方绣着牡丹的锦帕下。“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想起一件事。”她语气平静,指尖摩挲着梳妆盒的雕花,“方才苏公公说皇上为战事愁眉不展,我虽琢磨出些头绪,却不能直接说。”
春桃不解地眨眨眼:“娘娘有法子为何不说?能解皇上的烦心事,皇上定会更看重娘娘。”
“看重是真,可风险也不小。”闻咏仪摇了摇头,眼底透着几分清醒,“我一个后宫妇人,插手前朝军事,传出去便是‘干政’的罪名。宜妃巴不得抓我的错处,若她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或是在朝臣中散布流言,到时候不仅我难安,连腹中的孩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那棵石榴树的新枝上,已冒出几个小小的花苞。“稳妥的法子,是等皇上亲自来景阳宫探视。到时候我不说,让胤宸来说。”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四阿哥心思细,又对西北地形有研究,前日他还提过戈壁运粮的事。我只需在皇上面前,借着聊起孩子将来的前程,顺势提及‘四阿哥近日总念叨戈壁的古商道,说或许能派上用场’,皇上心思通透,自然会召他细问。”
春桃这才恍然大悟:“娘娘想得真周全!既解了皇上的困局,又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还能帮四阿哥在皇上面前露脸。”
“帮他也是帮我自己。”闻咏仪轻轻抚摸着小腹,语气柔和却带着笃定,“四阿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将来我的孩子出生,也能多一个可靠的助力。这后宫与前朝本就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说着,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娘娘,太医院的李太医来了,说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给娘娘请脉。”
闻咏仪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定是苏培盛把她“为边关祈福”的话传给了皇上,皇上记挂着她的胎,便派太医来探望。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春桃说:“让李太医进来吧。顺便你去告诉小禄子,让他留意着御书房的动静,若是皇上有空闲,立刻来报。”
春桃应下,转身去传太医。闻咏仪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落在梳妆盒上,映得那方锦帕泛着微光。她知道,时机很快就会来。那条藏在典籍里的古商道,那套凝结着古人智慧的迂回战术,终将成为破局的关键。而她要做的,只是在最合适的时机,轻轻推一把,让一切水到渠成。
李太医进来时,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刚要行礼便被闻咏仪拦住:“李太医不必多礼,快请脉吧。”她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目光却落在殿外——御书房的方向,此刻或许还亮着烛火,皇上或许还在对着舆图发愁。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那焦灼的愁云,便会被一条藏在书页里的旧商道,和一套周密的迂回战术,彻底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