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的日头正烈,透过窗棂洒在内殿的产褥上,映得那片素白泛着暖光,可殿内的空气却仍绷得紧紧的——闻咏仪靠在软枕上,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嘴里咬着春桃递来的锦帕,每一次宫缩袭来,都要攒足全身力气往下发力。顺产丸虽缓解了剧痛,却仍需她亲自使劲才能推动胎儿娩出。
“娘娘!再加把劲!头出来了!”张婆婆跪在榻前,声音因激动带着颤音,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胎儿的头部,生怕有半分闪失。
闻咏仪猛地攥紧春桃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随着这股力气泄出,殿内突然响起一声划破空气的啼哭,洪亮得震得烛火都微微晃动。
“生了!是位小皇子!”张婆婆高声喊道,熟练地将胎儿抱起,迅速清理口鼻黏液,又用早已备好的无菌产褥裹住。可刚将孩子抱稳,她便“呀”地惊呼出声,手里的动作都顿住了。
春桃连忙凑上前,看清襁褓中的孩子时也愣了——那孩子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却紧紧攥成拳头,指节绷得发白,仿佛握着什么无形的东西,连哭声都异于寻常婴儿:不是软糯的呜咽,而是像军中号角般洪亮,“哇哇”声穿透殿内的嘈杂,连守在殿外的小禄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皇子……手劲怎么这么大?”春桃下意识伸手想去掰孩子的拳头,却被张婆婆拦住。张婆婆轻拍着孩子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拍一边嘀咕:“老婆子接生三十多年,见过刚出生就会睁眼的,见过落地就会抓东西的,可头回见刚出生就攥拳这么紧的!你看这拳头攥得,指节都露出来了,倒像握着什么宝贝兵器似的,怕不是个将来有大出息的!”
殿外的康熙听见这声啼哭,猛地从石阶上站起身,鞋跟蹭过石板路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刚要跨步往殿内冲,便被苏培盛拦住:“皇上,产房内污秽,您万金之躯,再等等,等接生婆报平安了再进去不迟!”
康熙甩开他的手,目光死死盯着殿门,声音因急切发哑:“朕听见孩子哭了!是咏嫔生了?母子都平安吗?”话音未落,殿内又传来一阵动静——显然,第二个孩子也快降生了。
果不其然,未等宫人从长子的异象中缓过神,闻咏仪又一阵发力。这次比刚才更顺利些,不过片刻,便听见张婆婆再次高声道喜:“娘娘厉害!第二个小皇子也降生了!”
可这次,殿内却没响起预期的啼哭。春桃心头一紧,刚要上前询问,便见张婆婆抱着孩子转过身,脸上满是惊奇:“这孩子……竟不哭?”
众人凑上前一看,只见襁褓中的孩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先望了望屋顶的烛火,又慢悠悠地扫过殿内的人,恰好对上刚从外面进来道贺的敬事房太监。
那太监本因第一个皇子的洪亮哭声绷着神经,此刻见这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突然对着他露出浅浅的笑容——嘴角弯成小月牙,眼尾微微上挑,连带着眉宇间的稚气都透着温软,像极了初春刚冒芽的嫩柳。
“哎哟!”太监紧绷的脸瞬间松弛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三分,“这小皇子可真是个乖宝!别家孩子落地都哭天抢地,他倒好,还会对着人笑呢!瞧这模样,将来定是个温和有礼的!”
更奇的是,殿内原本因长子哭声而慌乱的宫人,见了这笑容竟都莫名平静下来:刚才还急着往榻前递热水的宫女,脚步不自觉放慢了;攥着干净帕子准备擦汗的接生婆,也松了紧攥的手,脸上露出笑意;连守在门口的小禄子,都忘了要去给殿外的康熙报信,站在原地望着孩子笑。
春桃扶着闻咏仪坐起身,让她能看清两个孩子。闻咏仪靠在软枕上,虽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望着两个孩子露出了笑意。她看向长子——那紧握的拳头,洪亮的哭声,像极了系统曾提示的“前世战将”命格;再看向三子——那温软的笑容,安定人心的特质,也与“前世文臣”的预示不谋而合。
“娘娘您看,二皇子一笑,殿里都不慌了。”春桃轻声说道,伸手帮她擦去额角的冷汗。
闻咏仪轻轻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心中了然——这异于常人的动静,怕是两个孩子前世命格的初显。她费力地抬了抬手,春桃立刻会意,将两个孩子轻轻抱到她身边。
长子仍攥着拳头,哭声渐渐小了,变成偶尔的哼唧;三子则依旧睁着眼睛,小手轻轻搭在襁褓边缘,时不时对着闻咏仪眨眨眼,像在打招呼。
“好孩子,咱们终于见面了。”闻咏仪轻声呢喃,声音虽虚弱却满是温情。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康熙急切的声音:“里面怎么样?两个孩子都平安吗?咏嫔如何了?”
苏培盛的声音紧随其后:“皇上,您别急,接生婆说都平安,您再等等……”
闻咏仪对春桃笑道:“让皇上进来吧,告诉他,母子三人都平安。”
春桃应声走到殿门口,推开一条缝,对着外面高声道:“皇上!娘娘平安诞下两位小皇子,母子三人都安好!”
殿外瞬间没了声响,紧接着,便传来康熙大步流星的脚步声——那“产房晦气”的规矩,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