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着御花园的花香吹遍后宫，可这香气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暗流——翊坤宫与储秀宫的明争暗斗，早已成了后宫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夹在中间的钟粹宫，反倒成了众人目光聚焦的平衡点。
翊坤宫里，惠妃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新簪的赤金凤凰钗，听着管事嬷嬷回话。“主子，御膳房那边按您的吩咐，给大阿哥炖了人参乌鸡汤，说是补气血，助力骑射。表兄还说，往后每日都会给大阿哥单独加一道‘清蒸鹿肉’，都是新鲜的鹿腿肉，保证大阿哥身子壮实。”
惠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的表兄是御膳房副总管，这层关系便是她安插在后宫的第一条线——既能保证自己宫里的膳食不受克扣，更能借着“给大阿哥补身子”的由头，让胤禔在饮食上比其他皇子更受优待。“知道了。”她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珠花，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上书房那边呢？启蒙先生收下那方端砚了吗？”
“收了，收了！”嬷嬷笑得眉眼弯弯，“先生说‘大阿哥聪慧，是块读书的料’，还说往后会多指点大阿哥骑射的要领。昨儿先生还在皇上面前提了句‘大阿哥射箭准头越来越稳，再过些时日便能随驾狩猎了’。”
这话正合惠妃心意。她的底气从来不是自己的位份，而是长子胤禔——如今八岁的胤禔眉眼间颇有康熙年轻时的英气，骑射更是同龄皇子里的佼佼者。她要做的，便是借着“随驾狩猎”的机会，让胤禔在康熙面前多露脸，再借着“武将之才”的流言巩固地位。
“你让人去各宫走动走动，就说‘大阿哥前日练箭，十箭中了八箭，连侍卫统领都夸他有天赋’。”惠妃放下梳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记住，别说得太刻意，就当是宫人们闲聊时随口提的。”
嬷嬷领命退下，翊坤宫的流言像蒲公英似的，半日便飘到了储秀宫。宜妃刚得了康熙赏赐的“赤金点翠步摇”，正让宫女给自己插在发间，听闻这话时，指尖猛地一顿，步摇上的翠羽晃了晃，映得她脸色有些沉。
“惠妃倒是会往自己儿子脸上贴金。”宜妃冷哼一声，随手拨了拨步摇上的珍珠，“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骑射再好，还能真比得过侍卫统领？不过是借着先生的话，想抢随驾狩猎的机会罢了。”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连忙附和：“主子说得是，大阿哥哪比得上主子在皇上面前的分量？上月西北边防异动，主子提前得知消息，在皇上面前一提‘西北风寒，将士们需多备棉衣’，皇上当即就夸主子‘心系朝堂’，还赏了这么贵重的步摇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宜妃的心坎里。她虽无子嗣，却有旁人比不了的依仗——母家是镶黄旗贵族，兄长在兵部任职，这便让她能提前知晓朝堂军务动向。上月西北传来准噶尔部扰边的消息，便是兄长派人连夜递进宫的，她故意在康熙探视时“无意”提及，既没涉入军务的忌讳，又显了自己的体贴，比惠妃单纯夸儿子要高明得多。
“光夸有什么用？”宜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钟粹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惠妃想拉拢中位嫔妃站队，咱们也不能落后。你去备一份礼物，就说我明日去钟粹宫探望咏嫔，问问她身子可好。”
她要探的，从来不是闻咏仪的身子，而是她对“胤禔随驾狩猎”的看法——闻咏仪如今掌着三宫份例核查权，又深得康熙信任，若能让她松口夸一句胤禔，或是暗指“狩猎需谨慎”，都能给惠妃添些堵。
次日清晨，宜妃便带着一盒江南新贡的胭脂，踏进了钟粹宫。闻咏仪正在院里教宫女插花，见她来便笑着迎上去：“宜妃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快进屋坐。”
两人落座后，宜妃先是闲聊了几句插花技巧，又夸了夸殿里的布置，话锋突然一转：“说起来，前日听闻惠妃宫里的人说，大阿哥骑射进步飞快，连先生都夸能随驾狩猎了。咏嫔妹妹觉得，大阿哥这个年纪，真能去狩猎吗？”
闻咏仪手中的剪刀顿了顿，随即笑着将剪好的花枝插进瓷瓶：“姐姐说笑了，后宫女子哪能议论皇子的事务？大阿哥天资聪颖，又有先生指点，想来不管去不去狩猎，都是皇上的心意。咱们做嫔妃的，只需尽心侍奉皇上，教养好自己的孩子，便够了。”
这话既没顺着宜妃的话头贬低惠妃，也没夸赞胤禔，把“后宫女子不涉皇子事”的规矩摆出来，堵得宜妃没话可说。她看着闻咏仪从容的模样，心里暗暗佩服——难怪康熙看重她，这般滴水不漏的性子，确实比后宫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嫔妃强得多。
送走宜妃没半日，惠妃的人也来了，送来一盒上好的水粉，传话道：“我家主子说，这水粉是江南新制的，不卡粉还显白，想着咏嫔娘娘平日里要打理宫务，定能用得上。还说若娘娘得空，不妨去翊坤宫坐坐，主子新得了些好茶，想请娘娘尝尝。”
闻咏仪让春桃收下水粉，又回赠了一篮空间里种的草莓，对传话的宫女说：“替我谢过惠妃娘娘。近日宫务繁忙，等我得空了，再去翊坤宫向娘娘请教。”
宫女走后，春桃忍不住问道：“娘娘，惠妃和宜妃都来拉拢您，您既不站队，又都不得罪，会不会两头不讨好啊？”
“不会。”闻咏仪笑着摇头，拿起一颗草莓递给她，“她们争的是‘后宫话语权’，我不过是她们眼里的‘中间派’——既不依附惠妃，也不投靠宜妃，反而能让她们都对我保持客气。更何况，她们忙着互相算计，倒没人留意咱们的低位联盟了。”
她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素笺，上面是今早刘答应派人送来的消息：“惠妃昨儿给上书房先生送了一匹云锦，宜妃的兄长又派人递了消息进宫。”闻咏仪提笔在素笺上批注“留意上书房动向”“关注兵部消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两强相争的空隙，正是她巩固联盟、织密消息网的好时机。
窗外的阳光洒在素笺上，映得字迹愈发清晰。闻咏仪望着庭院里的海棠树，心里清楚，惠妃与宜妃的争斗不会轻易结束，而她的中立，从来不是被动的妥协，而是主动的策略——在两强之间保持平衡，既能避开争斗的漩涡，又能借着她们的牵制，悄悄壮大自己的势力。毕竟在这后宫里，最稳妥的靠山，从来不是某一位高位嫔妃，而是自己一步一步织起来的人脉与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