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午后总是浸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檐下的风铃随着微风轻响,与殿内的读书声交织成温柔的乐章。自胤宸满月后显露出对字迹的专注,康熙下朝后的第一站便成了这里——他总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卸下朝堂的威严,径直走到偏殿的书桌前,将胤宸稳稳抱在膝头,指尖捏着一张烫金小楷字卡,轻声教他辨认。
“这是‘日’,太阳的日。”康熙的声音放得极柔,指腹点着字卡上的朱红字迹,目光落在膝头的小家伙身上。胤宸穿着一身明黄绣龙小褂,被父亲圈在怀里,竟不似寻常婴儿那般扭动,反而微微仰着头,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字卡,小眉头微蹙,像是在认真琢磨。
“再看这个,‘山’,高山的山。”康熙换了一张字卡,指尖刚落下,胤宸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啊”,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像是听懂了一般。站在一旁的春桃忍不住低呼:“小阿哥竟真能跟上皇上的话!奴婢见过不少宫里的小主子,这般大时连认物都难,更别说认字数了。”
康熙闻言,眼底漾开笑意,伸手轻轻刮了刮胤宸的小鼻子:“朕的孩儿,自然是聪慧的。”他又取出“月”“河”两张字卡,逐一点读,胤宸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字卡移动,偶尔发出“哦”的轻响,小手指还会笨拙地去够字卡,像是想把那些方正的字迹攥在手里。
这般场景每日都在景仁宫上演。起初宫女们还觉得新奇,日子久了便习以为常,连御膳房送点心时,都会特意多备一份康熙爱吃的杏仁酥——知道皇上教得投入,往往要到日落时分才肯离开。闻咏仪则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手里绣着灵瑶的小肚兜,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书桌前的父子俩身上,眼底藏着几分复杂的暖意。
她清楚,胤宸的专注从不是孩童的偶然——那些刻在灵魂里的执念,让他对“日月经天、山河万里”的字迹有着本能的亲近,这是嬴政作为帝王,对天下疆域的潜意识呼应。而康熙的偏爱,既是对孩子“聪慧”的欣喜,也是对皇室子嗣寄予的厚望。
这日下朝,康熙竟带来了一个小巧的弓箭模型——紫檀木打造的弓身,缠着银线,箭杆是细竹制成,箭头裹着绒布,精致得像件摆件。他刚走进偏殿,便举着模型在胤宸眼前晃了晃:“宸儿看,这是弓箭。等你再长大些,朕便教你骑射,带你去木兰围场打猎,看看朕大清的千里江山。”
话音刚落,胤宸突然动了——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越过康熙的手臂,精准地抓住了弓箭模型的弓身。小家伙的力气竟比寻常婴儿大些,攥得紧紧的,连指节都泛着微红。他仰头看向康熙,眼底竟没有了往日的沉静,反而透出一丝明亮的期待,小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迫不及待想跟着父亲去驰骋。
闻咏仪手中的针线顿了顿,心头微动——木兰围场的打猎、千里江山的提及,恰好触动了嬴政灵魂深处对疆土与征战的执念。这不是胤宸作为婴儿的渴望,是那位横扫六合的始皇帝,对辽阔疆域的本能向往,即便转世为大清皇子,这份刻在骨血里的执念仍未消散。
“好小子,力气倒不小!”康熙被他的反应逗笑,伸手握住胤宸抓着弓箭的小手,轻轻拉动弓弦,“等你能拉开真弓,朕就把朕当年用过的那把弓赏你。”胤宸似是听懂了,小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抱着弓箭模型不肯撒手,连康熙递来的杏仁酥都摇头躲开。
夕阳透过窗棂,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康熙抱着胤宸,指着窗外的宫墙,轻声说起自己年少时擒鳌拜、平三藩的往事,语气里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胤宸靠在父亲怀里,虽听不懂具体的话语,却安静地听着,小手指仍攥着弓箭模型,眼神里的期待渐渐化作沉静,像是在消化那些关于“江山”与“责任”的故事。
临走前,康熙将胤宸放回摇篮,转身对闻咏仪道:“宸儿是块难得的好料子,性子沉稳又有灵气,不似寻常孩童。往后不必让他跟着宫里的教养嬷嬷学那些寻常功课,等他再大些,便让他跟着朕身边教养,朕亲自教他读书写字、治国之道。”
闻咏仪连忙屈膝谢恩:“臣妾谢皇上隆恩,定好好教导小阿哥,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看着康熙的仪仗消失在宫道尽头,闻咏仪走到摇篮边,看着胤宸抱着弓箭模型熟睡的模样,眼底满是复杂的思绪。康熙的重视是一把双刃剑——既是对孩子的庇护,让他在后宫中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底气;也是对他未来的铺垫,将他推到了皇室子嗣竞争的前沿。
而胤宸灵魂里的嬴政印记,会在康熙的教导下愈发清晰吗?当他知晓自己前世的身份,又会如何面对这大清皇子的宿命?闻咏仪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知道,这场父子间的日常互动,早已不是简单的亲情流露,更像是命运的引线,悄然牵动着胤宸未来的轨迹,也让她在后宫的棋局里,多了一枚分量极重的棋子。
窗外的风铃依旧轻响,夕阳渐渐沉入宫墙。闻咏仪俯身吻了吻胤宸的发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会守着这份圣宠,陪着孩子在康熙的教导下成长,既护他安稳,也引导他接纳自己的“与众不同”,让这位带着始皇帝印记的大清皇子,在这深宫之中,走出一条既不负前世、也不负今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