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上书房,晨光刚透过窗纱洒在沙盘上,胤禵就抱着一叠泛黄的纸卷走了进来。纸卷用红绳捆着,封皮上写着“准噶尔战法秘录”,是他昨日特意去兵部侍郎府上借来的——为了赢回昨日的面子,他熬夜翻了半宿,把里面“戈壁突袭”“骑兵布阵”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连标点都没放过。
“胤睿!”胤禵把纸卷往案上一拍,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底气,“昨日你靠绕后赢了,算你运气好。今日咱们再比一场,我带了兵部的准噶尔战法资料,这次按资料来,输的人不仅要磨墨,还要给赢的人端茶一月!”
周围刚到的皇子们立刻围了过来,连正在整理书本的胤宸都抬了抬头——昨日胤睿赢了推演,大家都觉得是胤禵大意,今日有兵部资料当依据,倒要看看谁能赢。
胤睿从书案后走出来,目光落在“准噶尔战法秘录”上,眼神平静无波:“五哥想怎么比?还是演戈壁突袭吗?”
“对!”胤禵展开纸卷,指着其中一段用朱笔圈出的文字,念得字正腔圆,“兵部资料写得清清楚楚:‘准噶尔善戈壁突袭,惯于午时行动——此时日头最烈,清军易犯困,且风沙小,便于骑兵冲锋’。今日我扮准噶尔,你扮清军,就按这个时间点突袭,你要是守不住酒泉哨所,就算输!”
他得意地扬了扬纸卷,仿佛这纸卷就是必胜的法宝:“这可是兵部根据前线探子的回报整理的,总不会错吧?你要是再想找借口,可没那么容易!”
周围的皇子们纷纷点头,午时确实是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时候,而且风沙小,骑兵冲锋阻力小,兵部的资料听起来合情合理。有几个甚至小声议论:“这次五阿哥肯定赢了,有资料当依据呢!”“胤睿怕是不好反驳了。”
胤睿却没有急着应下,而是走到案前,仔细看了看纸卷上的那段文字,眉头微微蹙起。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午时行动”四个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属于刘彻的锐利——前世与匈奴周旋多年,他太清楚这类游牧部落的习性了,准噶尔与匈奴同属游牧族群,习性大同小异,怎么可能选在午时突袭?
“五哥,”胤睿抬起头,语气笃定,“这资料里的‘戈壁突袭时间’有误。准噶尔惯于辰时突袭,不是午时。”
“你说什么?”胤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纸卷大声道,“这是兵部的资料!前线探子亲眼看到的,还能有错?辰时刚亮,清军刚换岗,精神头足,怎么会选这个时候突袭?”
“就是因为辰时刚换岗,才适合突袭。”胤睿走到沙盘旁,拿起代表准噶尔的黑旗,在酒泉哨所附近的戈壁小道旁放下,“游牧部落跟中原军队不一样,他们‘昼伏夜出’,夜里行军,辰时正好抵达清军哨所附近——此时清军刚换完岗,上一班守兵疲惫,下一班还没完全进入状态,正是最松懈的时候;而且辰时风沙刚起,能掩护骑兵的动静,午时风沙小,反而容易被清军的哨探发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皇子,声音清晰而有力:“《汉书·匈奴传》里记载,‘匈奴常随水草而居,昼休夜动,辰时突袭,趁敌未醒,攻其不备’。准噶尔的习性与匈奴相似,都是靠骑兵机动性取胜,怎么会违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战法,选在午时突袭?兵部的资料,怕是探子误判了时间,把辰时的风沙当成了午时的烈阳。”
这番话有理有据,既结合了游牧部落的习性,又引用了《汉书》的记载,听得周围的皇子们都愣住了。有几个读过《汉书》的,还忍不住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句,匈奴确实喜欢辰时突袭。”“这么说,兵部的资料还真有可能错了?”
胤禵的脸色瞬间涨红,他死死攥着纸卷,指节都泛了白:“你胡说!兵部的官员都是久经沙场的,怎么会犯这种错?你不过是看了几本古书,就敢质疑兵部的资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是不是胡说,等前线的战报来了就知道了。”胤睿没有跟他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沙盘,“昨日我听李德全公公说,前线哨所会每日午时送战报回京城,今日的战报应该快到了,咱们可以等等看——看看准噶尔昨日是不是在辰时突袭了清军哨所。”
胤禵咬着牙,心里又气又慌——他虽然嘴上不服,可胤睿的话条理太清晰,连《汉书》都搬出来了,让他忍不住怀疑,难道兵部的资料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份红色的战报,快步走了进来:“启禀各位阿哥,西北前线的战报到了,兵部让奴才先送到上书房,给各位阿哥看看!”
胤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抢过战报,飞快地展开。可越看,他的脸色就越白,握着战报的手都开始发抖。
周围的皇子们连忙凑过去看,只见战报上写着:“昨日辰时三刻,准噶尔骑兵约五百人,趁风沙掩护,突袭酒泉西哨所,清军猝不及防,损失战马十匹,所幸哨所未失。探子回报,准噶尔骑兵连夜行军,辰时抵达哨所附近,符合‘昼伏夜动’习性。”
“辰时三刻……真的是辰时……”有皇子小声念出时间,看向胤睿的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敬佩,“胤睿说得对!兵部的资料真的错了!”
胤禵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准噶尔战法秘录”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他想起昨日熬夜背资料的样子,想起刚才得意洋洋的模样,再看看战报上的“辰时突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我输了。”胤禵的声音细若蚊蝇,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底气,“我给你磨墨,给你端茶。”
胤睿却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卷,递还给胤禵,语气里没有丝毫炫耀,反而带着几分认真:“五哥不用这样,咱们只是推演玩玩。兵部的资料也不是故意错的,只是探子误判了时间。不过五哥,以后不管是看资料还是打仗,都要多想想‘习性’二字——游牧部落的战法,往往藏在他们的生活习惯里,光看表面的时间、地点,是不够的。”
胤禵接过纸卷,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了。以后……以后我跟你一起学兵法,好不好?”
“好啊。”胤睿笑了,眼神里满是孩童的鲜活,却又透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咱们可以一起看《汉书》,一起推演战术,将来一起去西北,打准噶尔。”
晨光透过窗纱,洒在两个孩子身上,也洒在那份写着“辰时突袭”的战报上。周围的皇子们渐渐散去,却都记住了这个上午——五岁的胤睿,用一本古书和一份战报,证明了“纸上谈兵”不如“知敌习性”,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看似年幼的皇子,胸中藏着的军事才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