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夜格外沉寂,唯有偏殿的烛火亮至深夜。产后第三日的月色透过窗棂,洒在铺着锦缎的摇篮上,却驱不散殿内的焦灼——胤宸已哭闹了整整两个时辰,哭声洪亮如钟,却不见半分沙哑,像是在执拗地表达某种未被理解的不满。
奶娘抱着他在殿内来回踱步,哼着宫里流传的摇篮曲,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小阿哥乖,咱不哭了,奶娘给你唱曲儿好不好?”可胤宸只是扭着身子,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哭声反而更响了些,一双乌黑的眼睛睁着,眼底竟透着几分与月龄不符的烦躁。
闻咏仪靠在软榻上,刚生产完的身子还带着疲惫,却也撑着起身接过胤宸。小家伙被母亲抱在怀里,哭声稍缓了片刻,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的雕花梁柱、绣着凤纹的帐幔时,又立刻扭动起来,小脑袋一个劲地往闻咏仪怀里钻,像是在抗拒周遭的一切。
“拿摇铃来。”闻咏仪轻声吩咐宫女。铜制的摇铃被递到手中,她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在殿内回荡,可胤宸只是皱着小眉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宫女又取来色彩鲜艳的布偶,在他眼前晃了晃,换来的却是更响亮的啼哭。
殿内的烛火跳动得越发急促,闻咏仪抱着胤宸在房内踱步,指尖感受着他温热的小身子,脑海里突然闪过系统设定的那句“胤宸乃嬴政转世”——这孩子从出生起便异于常人,睁眼时的沉静、吃奶时的专注,还有此刻这般执拗的哭闹,或许都与他前世的灵魂有关。他哭闹的不是饥饿,不是不适,而是对这陌生的宫廷环境、对周遭与他前世记忆截然不同的一切,产生了本能的抗拒。
一个念头突然在她心头浮现。她低头看着怀里仍在啼哭的胤宸,轻声对春桃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内间取件安神的信物——那是娘家给的,据说能镇住小儿夜啼。”
不等春桃应声,她已抱着胤宸快步走进内间,反手关上了房门。意念一动,万界超市的光屏便在眼前展开,她指尖划过“历史文创区”的图标,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巴掌大的摆件上——那是一尊秦俑复刻品,陶土材质,通体呈浅灰色,身着秦朝将军铠甲,腰间佩剑,姿态挺拔威严,连铠甲上的甲片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是她此前为了解秦朝历史特意兑换的,一直放在空间角落,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她将秦俑握在掌心,陶土的粗糙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转身打开房门回到外间。
“胤宸,你看这个。”闻咏仪在软榻上坐下,将秦俑轻轻放在胤宸眼前,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了。
胤宸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原本皱着的小眉头缓缓舒展,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秦俑,连呼吸都放轻了。片刻后,他试探性地伸出小手,胖乎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陶土铠甲,见那小摆件没有动静,便大胆地一把抓住,将秦俑抱在怀里,小脑袋微微歪着,眼神专注地盯着铠甲上的纹路,像是在辨认什么久远的记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奶娘惊得捂住了嘴,声音都带着颤音:“嫔主子!这……这也太神奇了!小阿哥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见了这个小泥人竟立刻安静了!”
宫女们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胤宸怀里的秦俑:“这物件看着普通,竟是件安神的宝贝?难怪小阿哥喜欢。”
闻咏仪没有解释,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胤宸的头发,眼底满是了然——这不是什么“安神信物”,而是嬴政的灵魂对属于自己时代的器物,产生了刻在骨子里的感应。秦俑身上的铠甲、秦朝的制式,都是他前世最熟悉的东西,这份熟悉感驱散了他对陌生环境的烦躁,让他瞬间安定下来。
胤宸似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抚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烦躁,只剩下纯粹的依赖。他将秦俑抱得更紧了些,小身子往闻咏仪怀里缩了缩,没过多久,便伴着陶土的气息沉沉睡去,连呼吸都变得平稳均匀。
闻咏仪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摇篮,又把秦俑放在他手边,确保他一伸手就能摸到。看着小家伙抱着秦俑安睡的模样,她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带着前世的记忆降生,既是天赋,也是牵绊。秦俑能安抚他此刻的哭闹,却无法解决他未来可能面对的困惑,如何引导他接纳自己的“与众不同”,如何让他在这大清皇室安稳长大,仍是需要她细细谋划的难题。
窗外的月色渐渐西斜,殿内的烛火也弱了下去。闻咏仪靠在软榻上,望着摇篮里的胤宸与一旁熟睡的灵瑶,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玉镯。灵瑶虽未显露出异状,却也在每次听到她读医书时格外安静,想来也是受了前世武曌的影响。
这对龙凤胎,注定不会平凡。而她作为母亲,能做的便是为他们遮风挡雨,用那些与他们前世相关的器物,一点点引导他们认知自我,让他们在这深宫之中,既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也能安然度过漫长岁月。
夜风吹过窗棂,带来一丝凉意。闻咏仪起身掖了掖胤宸的襁褓,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秦俑上,眼底满是坚定的光——这场跨越千年的母子缘分,才刚刚开始,她会陪着他们,一步步解开前世的羁绊,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