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雪片打在脸上，像细小的碎石。
那只狐尾还缠着门环，没有松开。青铜巨门纹丝未动，可门缝里开始渗出黑色火焰，一缕缕往上爬，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蛇。火不烫人，反而冷得刺骨，碰到的地方皮肤发麻。
我盯着那火，心跳加快。
陆九玄已经出剑了。他动作很快，剑光划过半空，直劈黑焰。可就在剑锋触到火焰的瞬间，剑身猛地一震，竟然自己转了个方向，朝着司徒墨的心口刺去。
我没有时间想。
我冲过去，扑在他身上，把司徒墨往旁边推开。剑尖擦过我的手臂，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流了出来。我不觉得疼，只顾着抬头看陆九玄。
他站在原地，手还握着剑柄，但眼神不对。他的脸很白，嘴唇紧抿，眼睛死死盯着那团黑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陆九玄！”我喊他。
他没反应。
我知道不对劲。我抬手按住颈间的吊坠，一股熟悉的暖意从胸口散开。我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瞳孔已经变了颜色，金色的竖纹在眼底浮现。
我看向黑焰。
里面有人影。
一个身穿黑甲的男人站在深渊边上，手里握着一杆长枪。他背后是燃烧的天空，脚下是裂开的大地。枪尖贯穿了一个戴青铜鬼面的人的胸口，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滴。
那人被推着往后退，一步，两步，最后跌进深渊。
黑甲男人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背叛的不是族群，是我。”
我认出了那个背影。
是司徒墨。
我喉咙发紧，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我还来不及反应，画面突然变了。
那个坠入深渊的人缓缓抬头，鬼面裂开，露出一张脸。
那是陆九玄。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银发，连耳尖泛红的样子都一模一样。他看着上方的司徒墨，嘴角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听不到。
我猛地回头。
陆九玄就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剑已经收回鞘中。他的手在抖，手指紧紧扣着剑柄，指节发青。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司徒墨，只是盯着那扇门，眼神空得吓人。
“你看到了？”我问他。
他没说话。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听我说，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不是现在。那个人是你，又不是你。”
他慢慢抬头看我，声音很轻：“如果我是他呢？如果那一枪，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没答。
我不想说那种话。说什么“不会的”“不可能”，这些都没用。我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命运，怀疑我们之间的一切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
我转身走回司徒墨身边。
他还躺着，脸色灰白，呼吸越来越弱。狐尾依旧缠在门环上，没有松开的意思。黑焰沿着门缝继续往外冒，但不再靠近我们，像是在等什么。
我蹲下来，伸手探他的鼻息。很微弱，但还有。
吊坠突然发热。
我低头看它，表面浮现出几道细纹，像是某种符文在流动。我想到青丘公主最后说的话：“门不会为活人开，但会为残魂动。”
难道……这门要的是死人？
我抬头看那行字：非妖族大将不得入。
司徒墨是妖族大将，可他已经快不行了。他的身体在衰败，妖力在流失，狐尾变黑的部分已经蔓延到腰侧。他是活着的，但离死不远。
这门是不是在等他断气？
我不敢往下想。
我伸手去拉狐尾，想把它从门环上解下来。可刚碰到毛发，一股力量从门上传来，震得我后退几步。我甩了下手，掌心发麻。
“不能碰。”陆九玄忽然开口，站到了我旁边。
“你说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门。”他看着青铜巨门，“它在识别血脉。司徒墨的狐尾主动触门，说明他的身份已经被确认。你现在强行分开，可能会触发反噬。”
“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等他咽气，门自动打开？”
“我不知道。”他摇头，“但我知道一点——刚才的幻象不是假的。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司徒墨确实亲手把一个人推下了深渊。而那个人，长着我的脸。”
我沉默了。
风更大了，雪落在司徒墨脸上，慢慢融化。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像是要醒，又沉了下去。
我重新跪坐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胸口。能感觉到心跳，很慢，但还在。
“你撑住。”我低声说，“你不许死。你说过要亲我，就得活着看我回你一个。你现在要是断了气，我就算追到阴间也得踹你一脚。”
我没哭。
这种时候不能软。我知道他们两个都靠不住了——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被幻象打得失了神。现在只能我来撑。
我抬头看陆九玄。“你还记得桃树开花那天吗？司徒墨醒来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
“他说，‘下次见面，我会用人类的方式爱你。’”我看着他，“他记得我。不管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他这一世选择了站在我这边。你也是。你也一直在护着我。你们都不是会被过去控制的人。”
陆九玄低下头。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我看不到是什么，但他这个动作让我有点安心。至少他还在思考，还在挣扎，没有彻底被击垮。
黑焰渐渐退了回去。
门上的纹路暗了下来，但那股压迫感还在。我知道它没完。它只是在等，等三天，等时间之泉开启，等某个人做出选择。
我靠在司徒墨身边，一手护着他，一手握紧吊坠。
风雪拍在我的背上，衣服已经湿透了。我不动。
陆九玄站在三步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不认识它。
门没开。
审判也没结束。
我盯着那扇门，忽然发现门缝底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划过。裂痕边缘泛着暗红色，像是干掉的血迹。
我凑近了些。
那痕迹……和小刀上的缺口，形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