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玉佩,掌心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的温热。它不再漂浮,也不再发光,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手心里,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可我知道不是。
耳边风还在吹,带着湿气和铁锈味。我低头看它,裂缝从中间斜着划过,像是谁用力拼回去又没对齐。指尖蹭了下那道痕,突然想起他说的话——“记得把我的小刀……埋在桃树下。”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压住了胸口那股闷疼。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体内残存的星石力量慢慢引到右手。金光从瞳孔深处泛起,顺着经脉往下走,最后汇到左手指尖。我把这点光点按进玉佩的裂口里。
玉佩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影子从里面升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她穿着长裙,发丝垂落,面容模糊,但眼神很静。我没有动,只是盯着她。
她说:“你是唯一能解开他记忆的人。”
我没问为什么是我。现在问这些没用。
她继续说:“司徒墨把自己的记忆封住了。不是被人抹去,是他自己锁起来的。因为他怕你知道真相后,不会再靠近他。”
我喉咙一紧。
“他在三百个世界里都做过同样的事——推动你觉醒,让你活下来,然后死在你面前。每一次都是设计好的。但他最后一次没有按计划走。他选择了你,而不是命运。”
风忽然停了。
玉佩开始发烫,越来越烫,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肉。我咬牙不松手。
青丘公主抬起手,指向不远处半空中那片还没散尽的微光——那是司徒墨最后停留的地方。她说:“把玉佩贴上去。他的记忆会进来,但你要小心,里面可能混着别的东西。”
我没犹豫,撑着膝盖站起来。腿有点软,走了两步差点摔倒。我扶了下墙,继续往前。
三步后,我抬手,将玉佩轻轻按在那团虚影上。
一瞬间,光炸开了。
不是火,也不是烟,是一片流动的亮斑,像夏夜河面的波光。它们绕着我旋转,然后猛地冲向我的眼睛。我睁不开,也不想闭。金色竖瞳完全张开,像是在等这一刻。
光点钻进瞳孔的时候,脑袋像被凿开一样。画面一个接一个闪出来:
——一个小男孩跪在雪地里,手腕割破,血滴进阵法中心。他抬头看着天空,说:“我愿背负罪孽,换她一世平安。”
——九条尾巴同时断裂,他站在火中大笑,嘴里咳出血,却还在喊:“这一世,我要她恨我也好,怕我也罢,只要她活着!”
——桃树下,他蹲在地上挖坑,把一把生锈的小刀放进去,盖土,拍实。然后轻声说:“下次见面,我再亲手交给你。”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风吹起他的黑袍,月光照在他锁骨上的疤。
我站着没动,呼吸很重。
那些都不是我知道的事。他从来没提过。他把我推开,骗我,威胁我,甚至动手伤我……原来只是为了让我走得远一点,安全一点。
可就在最后一缕光没入眼底时,我感觉到一丝冷。
那不是记忆带来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寒意,从瞳孔最深处渗出来。我皱眉,抬手摸眼睛,指腹擦过眼角,像是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视野晃了一下。
金光退去的瞬间,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玉佩表面——瞳仁中央,有个黑色的图案一闪而过。
倒着的五角星。
我没来得及细看,玉佩就暗了下去。青丘公主的虚影也渐渐淡了。她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别让那东西醒来。”
然后她消失了。
四周恢复寂静。风又吹起来,铃铛响了一声。
我站在原地,左手还攥着玉佩,右手扶着额。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全是他的过往,全是我不曾参与的日子。可同时也有一股陌生的气息盘在里面,藏得很深,不动,也不散。
我试着调动妖瞳之力,金光刚浮现,眼底就传来一阵刺痛。那个倒五芒星又出现了,只有一瞬,马上隐去。
我放下手,喘了口气。
这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能听清。有人正往这边走。我听得出是谁。
陆九玄来了。
我没回头,也没出声。只是把玉佩塞进袖子里,动作比平时慢了些。袖口擦过胸口的伤口,扯得生疼。
脚步声停在门口。
他站在那里,银白色的头发沾了灰,战袍肩头有裂口。他看着我,眼神没变,还是那种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你还站着。”他说。
我嗯了一声。
“他……”他顿了顿,“结束了?”
我没有回答。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我说不出“他已经不在了”,也说不出“我把他的记忆放进眼睛里了”。这些话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九玄走近两步,在离我三步的地方停下。他看了看地上残留的血迹,又看向那扇半塌的门。
“接下来怎么走?”他问。
我抬起手,抹了下眼角。指尖有点湿,不知道是不是汗。
“往前。”我说,“只能往前。”
他点头,把手放在剑柄上。
我转过身,面向那扇门。铃铛又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一响。
我迈出一步。
脚落地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那个倒五芒星在黑暗里又闪了一次,像一颗不该存在的星。
我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