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右手还在发烫。陆九玄就在我面前,剑尖滴着血,脸色白得像纸。他听见了我说的话,也看见了司徒墨刚才的动作。可他没有动怒,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听见了。”
我没应声。心跳很乱,但不是因为慌。我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也知道那句话不该落在那里。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的手开始抽筋,掌心的伤口裂开,渗出的血带着金光,顺着指缝往下流。
陆九玄忽然抬手,割破自己的手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血抹在我右臂妖鳞边缘,冰凉的一瞬后是灼烧般的刺痛。金光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躁动的经脉稍稍平静下来。
“我说过,血可以给你。”他说。
我抬头看他。那句话我记得。很久以前,在黄泉海眼边上,他也这么说过。那时我不信。现在我还是不信,但他已经做了。
司徒墨站在几步外,没靠近。他看着我们,紫眸里的红光一闪即逝。风吹起他的黑袍,锁骨上的疤露出来,像一道旧伤在提醒什么。
“你这样撑不了多久。”他对陆九玄说,“你的命格反噬已经开始,再耗下去,连你自己都会散。”
陆九玄没理他。他只盯着我,声音低:“还能撑住吗?”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冲撞。妖瞳想睁,吊坠残片贴着皮肤发烫,记忆碎片又开始往脑子里钻——火焰、星盘、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咬住牙,用力握拳,指甲掐进掌心。
“不行。”我说,“光靠你一个,压不住。”
空气静了一下。
然后我听见一声轻笑。是司徒墨。
他走上前,站到我左边,和陆九玄面对面。两人之间隔着我,距离近得几乎要碰上。他们都没退。
“那就两个都来。”他说。
他抬起手,九条狐尾从虚空中浮现,幽蓝光芒照亮整条回廊。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缠绕上来,像水流一样滑过我的手臂。他抓起我的左手,尾尖划破指尖,一滴血落进我掌心。
“我的妖力撑不过三天。”他说,“但够你喘口气。”
那滴血落下时,我体内猛地一颤。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一边是陆九玄的剑气,炽烈如火;一边是司徒墨的妖力,阴柔似水。它们本来该互相撕裂,可就在接触的瞬间,我胸口的吊坠残片突然发烫,把两股力量拉向同一个方向。
“别争。”我开口,声音不大,但他们都听到了,“听我的节奏。”
我闭上眼,集中意识。妖瞳睁开,金光投射到地面,显出一道古老符文。那是我在祭坛深处见过的图案,属于星盘的一部分。
陆九玄立刻拔剑,将无铭古剑插入符文中心。剑身嗡鸣,一股厚重的力量扩散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司徒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雾气,九尾齐舞,围绕符文外围旋转,结成一圈流动的阵法。
他们的目光对上了一瞬。
没有言语,但他们同时点头。
我双手合十,把两股力量引向体内。经脉像被刀割,每一寸都在疼。但我没有停下。我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让剑气走阳脉,妖力走阴络,最后汇入心口那枚温热的残片。
时间好像停了。
右手的妖鳞不再蔓延,金光慢慢收回,呼吸变得平稳。我睁开眼,瞳孔中的竖纹微微闪动,但已经能控制。
“我……还能撑住。”我说。
他们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司徒墨突然咳嗽,嘴角溢出血丝。三条狐尾的光芒暗了下去,化作虚影消散。他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墙。
陆九玄的脸色也更差了。剑身上多了几道细纹,像是随时会裂开。他没管这些,只问:“怎么样?”
“没事。”我试着活动右手,虽然还有些僵硬,但不再失控,“我能感觉它了,不是它控制我,是我能用它。”
司徒墨擦掉嘴边的血,冷冷道:“我说了,撑不过三天。你现在稳定,是因为我们在。等我们倒下,或者撤力,你还是会崩。”
我没答。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我还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顿,转头看我。
“这次,”我说,“是我求你留下的。”
他没动,也没抽手。月光照在他脸上,那道疤显得更深了。过了几秒,他轻轻点头。
陆九玄默默拔起古剑,转身走向回廊尽头。他把剑插进地面一道裂缝里,封住最后一丝逸散的妖气。做完这些,他靠着石柱坐下,闭上眼,像是耗尽了力气。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
风穿过回廊,吹得衣袍猎猎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刚才那一幕像是定住了,谁都不想先打破。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皮肤下还残留着淡淡的金纹,像是一层薄薄的铠甲。它不再让我害怕。
“你们知道吗?”我忽然说,“我一直以为,要活下去就得一个人走。麻烦别人,等于把自己交给别人决定。”
陆九玄睁开眼。
司徒墨靠在墙上,没看我。
“但现在我觉得,也许不是这样。”我继续说,“我可以靠你们一次。只要下次,我也能接住你们。”
司徒墨笑了下,很轻。
“你要是敢倒下,”他说,“我可不会背你。”
陆九玄低声说:“我不让你倒。”
我看着他们,喉咙有点紧。
远处传来钟声,是宵禁后的第一响。夜更深了。
我正要开口,司徒墨忽然抬手按住左肩。那里渗出血,一条狐尾无声断裂,化作光点飘散。
他皱眉,咬牙忍住。
陆九玄站起来,握紧剑柄。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三天,已经是极限。
而外面的世界,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司徒墨抬起眼,看向回廊另一头的黑暗。
那里有脚步声传来,很轻,但不止一人。
他低声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