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我的指尖滴在光桥上，晕开的红还没散，陆九玄的手就到了。
他没说话，剑柄轻轻点在我眉心。一股凉意压下来，脑子里那些乱冲的画面像是被按住了头，猛地一沉，退了回去。我喘了口气，耳朵还在嗡嗡响，但总算能看清眼前的人了。
他蹲在我面前，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发干。那把断了一半的剑插在他身侧，剑身微微颤着，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撞。
司徒墨站在几步外，九条尾巴收了大半，只剩两条缠在手臂上。他盯着陆九玄，声音很轻：“你感觉到了？”
陆九玄没抬头，只把手掌贴在剑柄上。下一秒，剑身亮了一下，四个字从锈迹里浮出来——救世主命。
那光不刺眼，可照得人心里发紧。
我伸手想碰，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动。”他说，“现在不稳定。”
我没挣，只是看着那四个字慢慢往他掌心陷进去，像刻上去的一样。他的手指抖了一下，但没松开。
“这就是你的命格？”我问。
他点头，呼吸重了些。“刚觉醒。比我想象的早。”
司徒墨往前走了一步。“它要你做什么？”
陆九玄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不是冷，也不是狠，是一种我没法形容的沉。他说：“它说……唯一破劫的方法，是献祭一个至亲之人。”
空气一下子静了。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谁？”我问。
“没说名字。”他低头看剑，“但它在催。只要我认下这个命格，就会自动引出那个人。”
司徒墨冷笑一声。“所以你越强，离她就越近？”
陆九玄没答。但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三百年前的事，他死过多少次，我都记不清了。每一次都是为了挡在我前面。现在轮到他做选择，而命运还是那一套——要救天下，就得让她死。
我不说话，只是把手伸过去，覆在他手上。
他猛地一震。
“我不信。”我说，“你说过这一世不一样。”
他看我，眼睛有点湿。
“可这是命。”他声音低下去，“不是我想不想的事。”
“那就别认。”我抓着他的手，“你不一定要当救世主。”
“如果我不当，”他缓缓摇头，“裂缝会吞掉所有人。书院、城镇、边关……全都会塌进黑雾里。这不是吓你，是我看到的未来。”
司徒墨突然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等它自己选中她？还是你先动手？”
陆九玄猛地抬头，眼里有怒意。
“我不会碰她一根头发。”他说，“但我可以换方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抽出剑，在右掌狠狠划了一道。血顺着剑槽流进去，那四个字开始闪烁，颜色由红转暗。
“你在干什么！”我伸手去拦，却被他用剑柄挡住胸口。
“逆转命格。”他说，“把‘献祭他人’改成‘自我封印’。代价是我的命，不是她的。”
我愣住。
“不可能。”司徒墨皱眉，“这种禁术早就失传了，而且没人扛得住反噬。你会当场碎经裂脉。”
“我知道。”陆九玄喘了口气，“但我试过太多次了。每一次我都晚一步，每一次我都只能抱着她尸体发疯。这一次，我不想再等。”
他转头看我，声音软下来：“让我做一次决定。好吗？”
我张嘴，却说不出话。
血从他手掌不断往下滴，落在光桥上发出轻微的响。桥面已经开始晃动，边缘出现裂纹。远处的黑雾翻得更急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正疯狂往这边涌。
“来不及了。”司徒墨抬头看天，“裂缝要合上了。”
陆九玄突然伸手，把我拉起来搂进怀里。我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背了起来。
“你干什么！”
“你走不动。”他说，“别闹。”
我拍他肩膀：“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不能。”他脚步没停，“你刚才流了鼻血，识海还在震。再强行行走，魂会散。”
我咬牙，想挣扎，却发现身体确实发虚。腿像踩在棉花上，连抬都费劲。
司徒墨走到旁边，两条金尾缠上我们腰间。“抓紧。”他说，“我只能撑一会儿。”
陆九玄点头，一手扶着我，一手把剑插进光桥中央。剑身嗡鸣一声，整座桥稳了下来，光芒重新亮起。
“走！”他说。
我们三人一起迈步。
桥面在脚下震动，像是随时会断。头顶的黑雾旋转成漩涡，中间裂开一道深口，像是巨兽张开了嘴。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灰烬的味道。
走了不到十步，陆九玄突然闷哼一声。
我感觉到他后背绷紧了。“怎么了？”
“没事。”他咬牙，“继续走。”
可我知道不对。他的呼吸越来越粗，脚步也开始晃。司徒墨回头一看，脸色变了。
“你的右臂……”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差点叫出声。
陆九玄的袖子已经全黑了，血从里面渗出来，顺着指尖往下滴。整条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绞过，皮肤下鼓起一条条凸痕，像是血管要炸开。
“你早就受伤了？”我抓着他肩膀，“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激活命格的时候。”他声音发颤，“经脉承受不住，裂了几处。”
“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也没用。”他往前走，“停下只会让我们全死在这。”
司徒墨咬牙，又放出一条尾巴，勉强加固连接。可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额角渗出血丝。
“我撑不了太久。”他说，“最多再走二十步。”
陆九玄点头，脚步加快。
十五步。
十四步。
他的腿开始打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十步。
他的右手彻底垂了下去，剑也快拿不住。
五步。
我看见他嘴角溢出血丝，但他还在往前走。
三步。
他的膝盖猛地一弯，整个人往前栽。
我尖叫出声，却被司徒墨用力拽住。两条金尾死死缠着我们，硬是拖着最后几步，冲进了黑雾深处。
落地的一瞬，四周骤然安静。
风停了，光没了，桥也消失了。我们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我第一时间去看陆九玄，他趴在那里，右手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血浸透了半边衣服。
“陆九玄！”我爬过去翻身把他翻过来。
他睁着眼，还能喘气，但瞳孔有些散。
“别死。”我抓着他肩膀，“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这一世不一样。”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听不见：“不一样……所以我这次……选自己走。”
司徒墨靠在墙边，两条尾巴收回体内，整个人摇摇欲坠。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我们进来了。”
我抬头。
黑暗中浮着无数碎片，像被冻住的雨滴。一块玉牌静静悬在前方，上面刻着半句符文。再远处，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转身，手中提着灯。
陆九玄抬起左手，指向那盏灯，指尖颤抖。
“那是……司徒烈的魂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