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马锡的热闹,被几声急促的号炮打破。
迎宾馆内,钱文匆匆闯入,神色凝重:“国公爷,暹罗、爪哇、占城等几国的使节船队回来了。船身带伤,说是遭遇满剌加水师与海盗联手袭击!”
朱仪闻讯,沉声道:“传他们进来。”
不多时,披耶·索拉披尼带着几位使节快步走入厅中,衣衫凌乱,脸上犹带惊惶。
“成国公!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披耶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我们刚出海峡,便遭遇海盗围攻,谁知满剌加水师非但不助我们剿匪,反而与海盗联手夹击我们!”
他身后一名爪哇使节更是愤慨:“我们船上的箭矢、火炮痕迹,皆可作证!满剌加这是要断我们南洋诸国的生路啊!”
联合商队中的几国使节,那叫一个群情激愤。
你一言,我一语,不断控诉着满剌加水师的“暴行”。
满剌加水师使用箭矢、弹丸被作为物证一一呈上。
披耶·索拉披尼更是声泪俱下,描述联军船队如何遭受满剌加与海盗的“前后夹击”,损失何等惨重。
若不是早知这场“海战”的来龙去脉,恐怕真要信了他们所言。
朱仪虽心知肚明,面上却仍是大惊失色,眉头紧锁:“竟有此事?速请满剌加王子曼苏尔·沙前来问话!”
不久,曼苏尔王子闻讯赶来,脸色同样难看。
不待朱仪发问,王子便示意通事抢先高声辩解:“成国公明鉴,绝无此事!”
“我国王子听闻有海盗滋扰,特派将领穆萨率水师前去护航相助,怎会攻击友邦船队?定是误会!”
使节们闻言,立刻七嘴八舌地反驳:“误会?分明是你们假借护航之名,行劫掠之实!”
“穆萨的船队见到我们便张弓搭箭,何来帮忙之说?”
面对指责,曼苏尔王子怒气上涌,指着使节们对朱仪说:
“成国公,他们血口喷人!分明是他们先攻击我水师先锋,穆萨为自保才被迫还击!”
披耶·索拉披尼立刻换上一副委屈面孔,带着哭腔道:
“战场上流矢纷飞,偶有误伤在所难免。我们还以为贵军是来助阵的,谁知……谁知竟是冲着我们来的!”
“国公爷,满剌加如此行径,商路怎能安宁?还请大明主持公道啊!”
朱仪看着双方争执,心中暗笑这出戏演得着实精彩。
他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做和事佬状:
“嗯……此事听起来确有蹊跷。王子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或许是沟通不畅,生了误会。我看,双方还需冷静,查明真相再说。”
他转向曼苏尔王子,语气诚恳:“王子殿下,你看是否让穆萨将军过来,当面对质,以澄清误会?”
面对朱仪“当面对质”的提议,曼苏尔王子面色不变,心中却已波涛翻涌。
他目光扫过义愤的暹罗使臣、冷眼旁观的爪哇众人。
还有那端坐上首、深不可测的朱仪,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
这不是对质,而是早已设好的公堂,他就是那个唯一的被告!
穆萨的攻击行为是洗不掉的事实,披耶等人提供箭矢,弹丸,正是最确凿的证据。
“这个蠢货!分明是中了披耶等人的奸计。”
他心中怒骂一声,却忘了正是自己下令让穆萨跟去“见机行事”。
在此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强烈的危机感驱使着他,必须立刻离开!
“好!很好!”曼苏尔猛地站起身,脸上交织着屈辱与决绝,“我亲自去带这个蠢货过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随即不再理会任何声音,带着随从近乎逃离般地匆匆离去。
曼苏尔走后,披耶等人更是添油加醋,将此前的海战定性。
他们一口咬定,船队才出海峡,就被穆萨盯上,后者更勾结海盗,意图劫掠船上货物。
这消息一经有心传播,不出半日,整个淡马锡上至本地贵族、下至渔夫水手,无不在议论纷纷。
翌日,其余诸国使节自然也听闻此事。
在披耶等人鼓动下,众人齐聚朱仪官邸,纷纷进言:
“国公爷,满剌加骄横跋扈,非止一日!此次袭击使团,乃是公然挑衅南洋秩序!”
“是啊,若不严惩,日后我等商船岂有宁日?”
“请成国公代表大明,为南洋除此祸患,维护和平贸易!”
朱仪沉吟片刻,仿佛在下定决心。
他猛地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一股久经沙场的煞气自然流露,让在场使节心中皆是一凛。
“好!”
朱仪断然道,“既然满剌加冥顽不灵,挑衅诸国,破坏我大明新春佳节之祥和,更意图扰乱南洋贸易大局。”
“本司令若再迟疑,岂非辜负王爷重托,辜负诸国信赖?”
他转向钱文,扬声道:“再去请曼苏尔王子前来,本国公定要让他赔偿诸位损失!”
他早知曼苏尔昨日离去后,便已率众返回满剌加王城。
此刻故意提起,是为了给披耶等人一个信号。
你们既送来了名正言顺的借口,本国公便还你们一场“公道”。
披耶等人顿时心领神会,纷纷召来自家随从,低声合计起来。
不多时,钱文独自返回,面带难色,高声禀报:“回国公爷,满剌加使馆人去楼空!曼苏尔王子及其随从,已于昨夜连夜启程,返回满剌加王城了!”
“什么?!”朱仪适时地表现出震怒,一掌拍在案几上,
“岂有此理!肇事之后,竟畏罪潜逃?这分明是做贼心虚,全然不将我大明与南洋诸国放在眼里!”
这边,诸国使节也已经算好了。
披耶·索拉披尼立时上前,悲声泣诉:“国公爷,您都瞧见了!满剌加如此行径,已是毫无悔过之心,更无谈判诚意啊!”
说罢竟嚎哭起来:“可怜我那价值几十万银元的货物,就这么葬身海底……教我回国之后,如何向暹罗王交代啊!”
朱仪听罢,嘴角抽抽,你他喵的。
几十万?
你这次来的分明是轻捷快船,并非载货商船,就那点舱位,装得下几十万银元的货?
再说,你船是有些受损,可也没沉呐,货都还在,就敢嚷嚷全款赔偿?
这尼玛也太贪心了吧。
紧接着,各国使节也纷纷报上自家“损失”。
朱仪在心中略加合计,好家伙,总额竟逼近四百万!
难怪这些人,能找人假扮海盗,拼着生死演这么一出大戏。
啧啧啧,有这么大的利益做驱动,倒也正常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最后掏钱的,是满剌加的国库。
而朱仪所图的利益,远不止于此。
他看中的是淡马锡这处咽喉港口,是满剌加的土地与主权。
有南洋诸国“同仇敌忾”,一切行动,就更加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