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集结王府护卫。”
朱祁钰一连串命令掷地有声:“韩忠,即刻调集在京锦衣卫,随本王前往香山大营。”
韩忠闻言,脸色骤变,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劝谏:
“王爷,万万不可!香山大营情况未明,万一孙镗狗急跳墙……不如让臣先带锦衣卫前去控制局面……”
朱祁钰抬手,截住了他的话头。
“孙镗搞出这等阵仗,靠的是欺上瞒下,裹挟军心。他聚众喊冤,无非是赌本王为了稳定,会投鼠忌器,向他妥协。”
他张开双臂,任由内侍为他披上甲胄,语气愈发冷峻:
“军中有张大山、赵奎这等忠义之士,正说明他根本未能完全掌控底层将士。”
“那所谓的众意,根本就是空中楼阁!此人不得军心,下层官兵并非真心随他作乱,甚至有人拼死反对。”
“他现在紧闭营门,正是在害怕,害怕真相泄露,害怕军心涣散!”
朱祁钰系好胸甲的最后一根丝绦,猛地转身,眼神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此时此刻,孙镗最怕的不是其他,而是本王突然出现在他的大营门前!”
“他妄想躲在暗处,煽动将士胁迫朝廷;本王偏要站在明处,立于光天化日之下。”
“要让所有将士都看清楚,是谁在保全他们的前程,又是谁在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朱祁钰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就叫擒贼先擒王,攻心为上!趁他现在内部未稳,人心惶惶,以雷霆之势现身,他的阴谋诡计便将无所遁形!”
“若等他彻底控制了大营,胁逼了所有将官,那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见韩忠仍面露忧色,朱祁钰语气放缓,却带着决绝:“本王意已决。不必多言,立刻执行!”
这番剖析,如同利剑劈开迷雾,让韩忠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要义。
王爷要的不是血流成河,而是兵不血刃地瓦解叛乱于无形。
“臣……明白了!”韩忠再无犹豫,躬身抱拳,“臣这就去集结人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王府门前广场上,已是人马肃立。
核心是百余名顶盔贯甲的王府护卫,他们是朱祁钰最基本的武力依靠,忠诚毋庸置疑。
环绕其外的,是四百余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
个个眼神锐利,气息精悍,由韩忠亲自率领。
拢共约五百人的队伍,无声地凝聚着一股肃杀之气。
朱祁钰翻身上马,目光扫过这支精干的队伍,沉声下令:“出发,目标,香山大营!”
马蹄雷动,烟尘扬起,队伍如离弦之箭,冲出王府,直奔安定门而去。
这几年,朱祁钰除骑乘瘦马外,偶尔也会寻良驹练习。
骑术虽不算精湛,比之从前却已大有进益。
毕竟是这时代的豪车座驾,总需亲身熟悉。
几乎就在朱祁钰出发的同时,数骑快马也分别驰向了兵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
于谦坐在兵部值房内,正审阅着北方大宁城新募集战兵的公文。
如今他既要掌管兵部,又需入阁处理朝政,每日劳累不堪。
他却是不嫌的,能为国办事,再累也无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在他花白的须发上。
突然,值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规矩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一名郎中手捧钧令,快步走入值房,神色郑重:
“部堂大人,摄政王府急令,刚刚送到。”
于谦眉头微蹙,放下笔,接过那道手令。
他展开一看,纸上只有一行字,简洁却重若千钧:
“严令京师所有兵力,必须呆在原地,无本王手令,妄动者以谋逆论。”
落款是朱祁钰的印信。
于谦立即追问:“王爷为何发来此令?他现在人在何处?”
那郎中摇头:“下官也不知,是王府太监亲送来的。”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匆匆入内,急声道:
“部堂,王爷突然集结了锦衣卫与王府护卫,浩浩荡荡数百人,看样子是要出城。”
“出城?往哪个方向?”
“向北,应是安定门。”
于谦看着手令,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
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排除了其他选项。
能让摄政王如此紧张,冻结京城所有兵马的,问题只可能出在京营。
安定门……
他心念稍转,便锁定了一个地点:香山大营。
“砰!”
于谦将手令轻轻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即刻传令!”他声音沉稳,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一、通传京营各营、五城兵马司、皇城四门及所有京师驻防部队:自此刻起,未有本官与摄政王联署调令,一兵一卒不得擅离驻地!违令者,以谋逆论处,主官可就地正法!”
“二、令兵部职方司、武库司主官即刻至本官处待命,核对各营位置、兵员、粮械,以备咨询。”
“三、封锁京师各门,所有指令,只凭本官手令,经锦衣卫渠道发出。”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深知,在这等关头,执行远比询问更重要。
摄政王必然在处理什么危急,他于谦的任务,就是确保整个后方。
尤其是军事系统,稳如磐石,不给任何潜在敌人以可乘之机。
命令既下,他略一沉吟,又对身旁郎中吩咐:
“李郎中,你此刻去一趟武清侯府,以探病为由,看看石亨病情如何。”
见于谦神色凝重,李郎中不敢怠慢,立即动身赶往武清侯府。
然而当他抵达府门,请门房通传时,却得到一句回复:
“侯爷今早已离府。”
李郎中心头一紧,忙问:“去了何处?”
“香山大营。”
在安定门外不远处,有一行人正向北而行。
为首的正是称病不出的石亨,身旁跟着的,是孙镗身边那位指挥同知,石阡。
石阡是石亨表亲,本是一地痞流氓,塞进来领一份军饷的。
石亨骑在马上脸上尽是怒色:“真是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还好没把真正的计划告诉他。”
石阡问道:“族叔,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
话音未起,后方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之人急报:
“族叔,不好了!王爷集结锦衣卫与王府护卫,正朝安定门赶来!”
“什么!”
石亨猛地勒马,回身喝问:“还有多久到城门?”
“最多一刻钟!”
石阡听得这消息,心中慌乱:“族叔这可如何是好,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石亨咬牙道:“哎,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