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宁在一众护卫与明军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堺港街头。
刚换岗的同心远远望见这阵势,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慌忙一溜烟逃走了。
待行至町牢前,只见町奉行已纠集了百十名同心与力(类似捕快),严阵以待。
这里是海贸大港,会说汉话的倭人不在少数。
那町奉行还做了个揖,操着生硬的腔调道:“明锅的将菌,不知你来此有何系?”
这口音也没谁了,不过好歹还听得懂。
徐永宁冷哼道:“让开,我对你们没什么耐心。”
町奉行也板起脸,强作威严道:“明锅人,这里是额堺港町牢,与你们无关,我劝你们还是耗子为汁。”
“杀!”
徐永宁懒得再费半句口舌,直接吐出冰冷指令。
“得令!”张志早已按捺不住,闻声狞笑,猛地拔出腰刀,如离弦之箭般率先扑出。
对付他们还用不上火铳,身后明军轰然应诺,纷纷拔出腰刀迎战。
那町奉行怎么也没想到,这明国将军竟蛮横至此,一言不合就要当街开杀。
他脸上的威严瞬间破碎,化为惊骇,嘴巴还张着,劝诫的话卡在喉咙里。
张志动作快如闪电,刀光一闪。
一名试图拔刀拦阻的与力刚握住刀柄,便觉喉间一凉,鲜血如喷泉般飙射而出,身子已软软栽倒。
另一名同心举着十手(捕棍),怪叫着砸来。
旁边一名明军士兵侧身轻松闪过,手中腰刀就势一个迅猛的反手上撩。
那同心的手臂连同十手便飞向了半空,断臂处血如雨下,凄厉的惨叫声这才骤然响起!
明军士兵三人一组,你攻我防,配合默契,动作干净利落,效率高得可怕。
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町奉行所役人,欺负商民尚可。
在真正的百战精锐面前,简直如同纸糊的玩偶。
不过眨眼之间,就被砍瓜切菜般放倒十好几个,地上迅速淌开一滩滩温热粘稠的血泊。
剩下的役人彻底被这血腥屠杀吓破了胆,发一声怪叫,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地转身就逃。
那町奉行早已魂飞魄散,挤在逃跑的人堆里,用尽平生力气尖声高呼着:“莎日朗!莎日朗!”
张志杀得兴起,一刀劈翻最后一个敢于抵抗的倒霉鬼,正欲继续追赶溃兵。
徐永宁担心他们追得太深,立即出声喝止:“停!把他们赶走就成,我们先进町牢救人!”
张志闻言,生生止住脚步,朝着溃兵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意犹未尽地收刀入鞘。
町牢之内,阴暗潮湿,霉味扑鼻,跳蚤臭虫随处可见。
徐永宁刚踏入不久,便觉一阵反胃,险些将昨日的饭食呕出来。
所幸李泰等人关押不深,砸开牢门,一行人很快被带出牢外。
站在町牢之外,徐永宁猛地深吸一口气,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仿佛要将方才牢中的浊气彻底驱散。
李泰重见天日,一眼望见徐永宁,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公爷,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他再也抑制不住,竟当众放声嚎哭起来。
这些天细川胜元虽未对他用刑,每日饭食也勉强供应。
但被关在这异国牢狱,前途未卜、生死难测,早已将他意志摧垮。
此时的他面容枯槁,神色萎靡,早失了往日风采。
徐永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别嚎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泰抽噎着回道:“小人本本分分做生意,谁知那细川胜元收货时刻意刁难,我气不过争辩几句,就被他们关进来了!”
“这破牢又脏又臭,吃不好睡不好……我是日夜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拖出去砍了头啊……”
徐永宁踢了他一脚,厉声道:“闭嘴!货呢?”
他问的自然是那批违禁的铠甲火铳。
“细川胜元带走了。”李泰抹掉眼泪答道:“剩余的,连船带物资,全让伊势贞教给没收了。”
说到这里,李泰又要忍不住哭出来。
他虽是跟定国公府联合做生意,但这船可是他的,上面的货物也有他一份,就这么没了。
这次他可是亏得裤衩子都不剩,要是国公府再让他赔偿损失,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没收?”徐永宁眉头一拧,“伊势贞教是什么人?”
“堺港隶属摄津国,伊势贞教正是摄津守护代。”
李泰这么说,徐永宁一听就明白了,这伊势贞教就等于是石见国的山名彦八郎嘛。
不过,他却是更气了,小小一个守护代,居然敢没收一船货物。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分明是在打定国公府的脸!
徐永宁勃然大怒:“这伊势贞教在哪?敢扣我国公府的货,我看他是活腻了!”
李泰闻言一喜,没想到小公爷居然要为他做主,当即来了精神。
指着北方道:“二十余里外,他的守护所就在芥川山城。”
徐永宁当即转身,对张百户、徐天成及众军喝道:
“诸位,随我再走一趟!他们扣我大明的货,伤我大明的人。此等奇耻大辱,岂能甘休?!”
“不能!不能!”
明军士兵们齐齐发出整齐的怒吼,煞气冲天,引得远处窥探的倭国百姓心惊胆裂,纷纷紧闭门窗。
“好!”徐永宁翻身上马,猩红披风迎风而动,戟指北方:“目标,芥川山城!今日,定要那伊势贞教连本带利,给我十倍吐出来!”
他们向北疾行之时,此前仓皇逃走的町奉行,已一路狂奔至芥川山城。
虽名山城,却并非建于险峻山岭之上,而是为了控制堺港,建于平原之畔的一处缓坡高地。
城墙不高,壕沟不深,其内主要是摄津守护代伊势贞教的居馆、仓库,以及一些依附他的本地小贵族宅邸。
城门刚开不久,町奉行急急忙忙冲了进去,一路奔至守护所门前,嘶声大喊:
“开门,快开门。让我见守护代大人!”
门前一名守夜的仆役睡眼惺忪,闻声怒斥:“哪来的叫花子,敢在守护所门前喧哗?找死不成!”
町奉行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一路亡命奔逃,官帽早不知丢在何处,发髻散乱,官袍也被汗水与尘土浸得污浊不堪,难怪被对方当作了乞丐。
撩开头发,指着自己的脸厉声喝道:“是我,堺港町奉行!明人已经杀进堺港,劫了牢房,眼看就要杀过来了!十万火急,我必须立刻面见守护代大人禀报!”
那仆役一听,睡意顿时吓醒了大半。
他比谁都清楚,就凭这低矮的城墙,若真有明军杀来,根本防守不住。
“你…你等着,我这就去通传!”他再不敢怠慢,转身急急忙忙冲进门内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