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烟尘终于滚动,刘聚的大旗总算插在了大宁城东。
尘土飞扬中,尚未等他们安下营寨,远处忽传来阵阵马蹄轰鸣,安出率领福余卫骑兵如狼似虎直扑而来!
“鞑子劫营!”哨兵嘶声呐喊。
刘聚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马锋!带你的人顶上去,先缠住他们!”
“韩承泽!步军结阵,快!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先剁了他!”
马锋咬牙领命,率骑兵迎击。
刀光闪烁、箭矢破空,一时间杀声震天。
韩承泽连声呼喝,指挥步卒匆忙结阵。
边军虽不复早年精锐,到底还存着几分血性。
一阵慌乱后,总算勉强稳住阵脚。
安出见占不到便宜,又害怕明军的火铳。
他本就没有拼命的心思,自然不尽全力,虚晃一枪便率部退去,只留一地烟尘。
刘聚喘着粗气,后背冷汗涔涔。
顾不上骂娘,他嘶声下令:“快!立寨!给老子把营盘扎结实了!”
刚喘匀一口气,又对马锋道:“赶快去联系武清侯,告诉他我们已经到了。”
马锋回道:“福余卫偷袭我们时,武清侯就知我们到了,他本想过来支援,但被朵颜卫跟泰宁卫合力给拖住了。”
话刚说完,有属下便来报:“武清侯所遣哨骑已在营外。”
那哨骑不过一小旗,下巴抬得却比天高:“刘总兵,侯爷军令:明日卯时,你部即刻攻城!不得延误!”
马锋顿时火起:“明日?!兄弟们刚被狗鞑子冲了一波,气还没喘匀……”
哨骑毫不客气打断:“侯爷说了,你们延误军机已是过错,若再推三阻四,莫怪他军法处置!”
“你!”马锋气得手按刀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韩承泽赶紧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堆起笑脸:“你放心,明日卯时,我部必准时攻城!还请速速回禀侯爷。”
哨骑哼了一声,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狗仗人势的东西!”马锋朝着烟尘狠狠啐了一口。
韩承泽叹口气:“武清侯统领京营,位高权重……该给的面子,咱们得给啊。”
刘聚也是脸色不虞,但也不敢违抗将令,只得吩咐道:“两位,快去准备吧,明日好歹要做些成果出来。”
大营终于在大宁城东扎稳了根,翌日天明,刘聚率部开始攻城。
探查发现大宁城墙低矮,他心中便有了破城之法。
当即下令道:“就近取土伐木,搭建些高台出来。”
两千士卒立刻化身土木老哥,叮叮当当就在城外立起十几座丈余高台。
弓手、火铳手蜂拥而上,居高临下,箭矢铅弹如瓢泼大雨般砸向城头!
朵罗干准备不够,并无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被压制得根本还不了手。
刘聚在了望台上看得真切:“鞑子守城,不伦不类。若不是因为山路崎岖,运不来大炮,否则就这点城墙,几炮下去就塌了。”
韩承泽凑趣道:“总兵威武!破城大功,唾手可得!”
马锋则道:“我看这鞑子也没多少战力,怎么石亨前些天还败了一场,看来京营也就那样嘛。”
这一日,虽没突破大宁城。
但每个士兵冲锋时,都用布装了一袋土,填在城墙之下,
经过士兵不间断的冲锋,填土,一人高城墙根下,硬生生被填出了一道道陡峭的斜坡。
石亨见了这成果,也是十分高兴:“再填半日,本侯的骑兵,就能顺着斜坡,直接大部队突入城内。拿下大宁,指日可待。”
大宁城内,朵罗干脸色灰败,看着城下越堆越高的土坡,心如死灰:“孟先生……真没办法了?”
孟思远摇头叹息,声音带着苦涩:“都督,安出那厮滑头,前日若肯死战,刘聚早溃了!”
“如今……大势已去。趁着土坡未成,今夜必须走!再拖,石亨的骑兵冲上来,咱们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朵罗干登上城门,看着远方的麦田,不甘心道:“好不容易又要有收成,哎,白白便宜了石亨这狗贼。”
他猛地一拳砸在土墙上,土屑簌簌落下:“就算要走,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别以为我朵颜卫就是这般好惹的。”
当天刚刚黑下来,刘聚营寨刚刚陷入沉寂,陡然间,营外杀声震天。
火把晃动,蹄声如雷,仿佛有千军万马要踏营而入。
“敌袭!”营内瞬间炸锅。
刘聚一个激灵从行军床上滚下来,厉声咆哮:“慌什么,都给老子稳住。这是鞑子的疑兵,不准出营。敢乱动者,斩!”
亲兵四处弹压,营中骚动稍平。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营外喧嚣渐息,只剩下零星火把在黑暗中明灭。
士卒们刚松口气躺下,营外杀声再起。
比上次更凶,更急,鼓噪之声震耳欲聋。
好在经过上次的骚扰,营中早有准备,任凭营外如何吵闹,刘聚自岿然不动,倒也没有半点损失。
只不过嘛。
次日天明,刘聚顶着一双黑眼:“他娘的,这狗日的鞑子都不用睡觉的么,吵吵闹闹一整夜。”
说到此处,他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马锋、韩承泽等人也好不到哪去,个个脚步虚浮,眼袋深重。
“总兵,今天还攻吗?”
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来报:“总兵,朵颜卫的人跑了。”
“什么?!”刘聚残存的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和马锋等人冲出营寨。
刚出营门,就见石亨也带着一彪铁骑冲到城下,正对着空荡荡的城门洞怒吼:“怎么回事,朵颜卫的人呢。刘聚,是不是你故意把他们放跑了。”
刘聚心里憋着火,指着城头没好气道:“侯爷!是昨夜那群狗鞑子故意闹腾,吵得咱们一夜没合眼。他们趁咱们疲乏,脚底抹油溜了。”
这时,进城探查的韩承泽气喘吁吁跑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侯爷,总兵。城里鞑子是跑了,只留下好些个汉人,和许多的老弱妇孺,还有上千石粮食。”
石亨闻言,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问道:“朵罗干呢,他从哪条路跑了?”
刘聚一听石亨还想追,连忙劝阻:“侯爷!朵颜卫是地头蛇,对这山沟沟熟得很!穷寇莫追,小心有埋伏啊!”
“放屁!”石亨勃然大怒,马鞭差点戳到刘聚鼻子上,“老子不是你这等废物!区区鞑子,能奈我何?石彪!”
“末将在!”石彪拍马出列。
“点齐本部精骑,随本侯追!”石亨杀气腾腾,又猛地指向韩承泽,“还有!城里的粮食,一粒都不许动,那是老子的东西,给老子看好了!”
刘聚急了:“侯爷!这……这不合规矩吧?见者有份……”
“规矩?老子的话就是规矩!”
说罢,猛夹马腹,带着石彪和数千精骑,卷起漫天烟尘,朝着韩承泽所指的方向狂飙而去。
看着石亨远去的烟尘,刘聚气得浑身发抖:“功劳是你的,连粮食都是你的,那老子这一趟不是白来了么。”
韩承泽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总兵大人不用担心,其实末将在城中发现粮食有两千石,留一千给武清侯就是,其他的我们私下分了就行。”
刘聚一愣,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好小子!有你的!哈哈哈……”
“这还没完。”韩承泽道:“我还看了,他们撤的匆忙,库房中许多东西都留下了,这些全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