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仪的心悬在嗓子眼,王雄陷在岛内生死未卜,每一息都像刀子在刮。看着滩头已聚集的数百甲士,他再也等不及后续部队集结。
“李彪!”朱仪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就现在,带上你的人,跟老子进岛!王雄等不了!”
“标下遵命!”李彪抱拳应声,杀气腾腾地一挥手,“第二营,盾牌在前,长枪压阵,弓弩手护住两翼!目标岛心,给老子碾过去!”
数百精锐如同一股铁流,撞开茂密的灌木荆棘,直扑金塘山深处。
甲胄铿锵,脚步沉闷,压得林间鸟兽噤声。
转过一道林木遮蔽的山坳,前方豁然开朗,却见黑压压一片人影迎面涌来!
“备战!”李彪瞳孔一缩,炸雷般怒吼,魁梧的身躯瞬间挡在朱仪身前,腰间长刀出鞘,向前戒备。
身后甲士动作整齐划一,盾牌如墙,“唰”地压下,长枪如林般从盾隙刺出,弓弦绷紧。
肃杀之气瞬间弥漫!
然而,对面人群冲到近前,却并非预想中的倭寇凶徒。
为首一人,浑身浴血却精神矍铄,正是王雄!
“国公爷!李同知!是我,王雄。”王雄高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亢奋。
李彪紧绷的神经稍松,但仍未收起刀,警惕地扫视王雄身后。
只见他身后跟着的,竟是密密麻麻俘虏!
有穿着杂乱倭寇服饰的矮小汉子,更多则是面如土色的私兵。
被押在俘虏队伍最前头的,正是那陈茂源与顾宏昌两个家主,两人形容狼狈,双腿夹紧,走路姿势怪异无比,仿佛每迈一步都牵扯着难以启齿的痛楚。
两拨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骤然相遇,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王叔!”朱仪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彪,冲到队伍前头。
上下打量王雄,见他除了甲胄沾满尘土血污,人倒是精神,这才重重松了口气,一拳擂在他肩上,“吓死老子了!怎么回事?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王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托国公爷洪福,末将无恙!”
他快速将岛内变故道来:
原来那井上八郎还有个兄长,正是这群倭寇的首领井上七郎。
此人狡诈如狐,在海上亲眼目睹靖海号宝船摧枯拉朽般击溃八郎船队后,心知大势已去。
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岛上大部分手下,只带着少数心腹,驾着船逃走了。
为了阻止其他人跟着逃跑,这厮临走前还阴险地在码头水道沉了一艘船堵路!
井上七郎一跑,岛上群倭无首,乱作一团。
陈茂源和顾宏昌这两个老狐狸趁机跳出来,妄图重新掌控局面。
他们心疼这些年搜刮来的泼天财富,舍不得就此丢弃,便将原本布置在岛西码头崖壁上防备明军登陆的私兵精锐召了回来,反而用武力暂时压制住了岛上残余的倭寇,逼着他们去搬运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准备趁着明军没有登陆前逃跑。
就在这混乱当口,王雄带着两百重甲精锐,如同神兵天降,从那条隐秘水道冲进了岛内码头!
王雄一见满码头都是人,还以为中了埋伏,情况紧急,毫不犹豫地命人发射了代表情况危急的红色信号弹。
随即,两百铁甲如同下山猛虎,直扑乱成一团的陈顾私兵和倭寇。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边是只想着搬运财物,准备出逃的私兵,一边前代成国公精心培养的精兵,那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虽然私兵加倭寇,总人数突破两千,他们的对手虽只有两百,但人人皆披重甲,刀砍不进,枪扎不透!
不过转眼之间,王雄就带人砍死砍伤上百人。
陈茂源和顾宏昌眼见自己重金蓄养的私兵如同麦子般被成片砍倒,而明军甲士却如同磐石般难以撼动,心胆俱裂。
还没等王雄带人杀到跟前,两人便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两位家主一跪,剩下的私兵和倭寇哪里还敢抵抗?
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两千余人竟被王雄区区两百人打得毫无脾气,束手就擒。
“可惜,”王雄啐了一口,“混战之中,负责发信号那小子把安全信号筒弄丢了。末将担心国公爷您在外头看到红色信号着急,就干脆押着这两条老狗和他们的人,想赶紧出来给您报个平安,没想到在这儿撞上了!”
朱仪听完,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长长舒了口气。
他看着王雄身上斑驳的血迹,重重拍了拍这位老部下的肩膀:“王叔辛苦了!没事就好!”
随即下令:“速去通知柯政委和船队,岛内已平,让他们安心靠岸,派人接收俘虏、清点物资!”
朱仪大手一挥,意气风发:“走!咱们去瞧瞧这倭寇老巢,还有陈、顾两家攒下的泼天财富!”
一行人浩浩荡荡,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来到岛心一处颇为气派的大屋前,正是之前井上七郎“宴请”陈顾二人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便扑面而来。
陈茂源和顾宏昌两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双腿夹得更紧,几乎是挪着步子被推进屋的。
屋内的景象让他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显然又勾起了某些极其不堪和痛苦的回忆。
朱仪皱着眉,嫌弃地用袖子掩了掩口鼻。
李彪立刻指挥亲兵,将屋内污秽狼藉的东西迅速清理出去,又搬来干净座椅。
但那股怪异的味道,一时半刻却难以散尽。
陈茂源和顾宏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哀嚎:
“国公爷开恩,国公爷饶命啊。小人愿将两家数十年积攒的所有家财,尽数献于国公爷。只求国公爷饶我二人两条狗命。”
“献上家产?”朱仪居高临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你们的家产?呵,早在你们勾结倭寇、祸乱海疆、意图焚毁宝船厂时,就已经不是你们的了!摄政王殿下早有明谕:尔等逆产,尽数充作水师军资!你们现在,不过是两条待宰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跟本帅谈献?”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猎奇般的光芒:“本国公倒真是好奇,你们两家勾结倭寇,祸乱海疆几十年,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攒下了何等泼天的财富?王副将!”
“标下在!”王雄大声应道。
“带人仔细清点!给本国公查个底掉!一根毛都不许落下!”
“得令!”王雄领命,杀气腾腾地带人去了库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