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研发基地的指挥中心里,空气仿佛凝固。
南光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划过那些流转的数据流,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们一直误解了方向。不是增强单一个体,而是构建网络。”
他转向众人,眼中跳动着炽热的光,
“当五个人通过稀晶连接,解题速度提升370%。但这不是简单的叠加——我们观测到了真正的群体智能涌现。”
沈逸微微倾身,压抑某种生理性的惊悸,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具体表现?”
“就像这样。”
南光挥手,实验录像在空气中绽开。
画面中,五名研究员闭目静坐,额间贴着稀晶传感器。
突然,他们同时睁眼,异口同声:
“第三个参数错了。”
林晓倒吸气声太响,迅速将手按在唇上:
“他们甚至没有交流...”
“不需要。”
南光的瞳孔映着流转的数据,
“思维在量子层面产生了纠缠。这不是心灵感应,而是共享同一片意识的土壤。”
他顿了顿,像是在舌尖上衡量下一个词的重量:
“量子共识。”
与此同时,在基地的生活区,安娜正细心修剪着一盆文竹。
林晓推门而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又在实验室过夜了?”
安娜轻声问,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林晓接过茶杯,指尖在杯壁上留下短暂的白痕:
“三天了。我担心他这样下去......”
“就像当年的彼得罗夫。”
安娜修剪的动作顿了顿,剪去一根枯黄的细枝,
“这些男人总是为了理想燃烧自己。”
两个女人相视无言,某种深刻的理解在目光中交汇。
她们选择了同一个灵魂,也就选择了同一场漫长的守夜。
突然,警报声撕裂宁静。
“紧急会议!所有人立即到指挥中心!”
全息投影上正在播放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US国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一座庞大的环形建筑正在日夜赶工。
无人机镜头推近,工人们正在安装的,赫然是稀晶能量核心。
“灰岩公司的‘普罗米修斯’基地,比我们预计的提前两个月完工。”
陈剑局长的声音有沙砾摩擦的质感,
“更严重的是这个——”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组脑波监测数据。
数据的主人,竟是三天前参与群体智能实验的一名研究员李蒙。
最诡异的是,这些异常波动呈现出精确的几何图案——某种编码。
“他们在我们没觉察的情况下,远程读取了......?”
沈逸猛地站起,拳头重重砸在控制台上,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纹。
“不是读取,是污染。”
南光放大一组频率图谱,
“看这里,反向的谐振峰——他们在植入错误概念。就像...思维病毒。”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寂。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声音都退到了意识的边缘,留下中央一片冰冷的空白。
深夜实验室里,南光独自面对那块自修复稀晶。
晶体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脉动光芒,像深海生物缓慢的心跳。
“你在恐惧什么?”
楚澜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经由稀晶网络过滤后,带着奇异的清澈感。
南光的手指悬在晶体上方一毫米处。
他能感觉到微弱的引力,像星辰间的牵引。
“网络让我们的意识相连,也创造了共同的血管系统。病毒只要进入一处,就能流向所有器官。”
“那就建立免疫。不是防火墙,是抗体。”
楚澜清停顿了,南光能“听”到她在那端调整呼吸的频率,
“记得波士顿的雨夜吗?你说过,最坚固的加密不是算法,是那些无法被复制的瞬间。”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南光的手指落下,开始在控制台上飞速操作。
控制台在他手下苏醒,数据流开始重新编织——不再是冰冷的拓扑图,而是温暖的神经网络。
就在这时,张明智闯了进来。
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是某种残余的肢体记忆拖着躯壳移动。
这个曾经背叛过的男人此刻面色惨白,手中紧握着一个数据存储器,边缘留下带血的凹痕。
“他们...他们找到了后门。”
他的眼睛盯着地面上一块反光的金属板,
“通过...通过我。”
原来,张明智妻子被害的视频中,隐藏着精妙的潜意识编码。
这些天,当他重播那段地狱时,病毒也在他意识的裂隙里繁殖,他一直在不知不觉中传播着思维病毒。
“杀了我。”
张明智跪倒在地,声音嘶哑,
“在我彻底变成他们的导管之前。”
沈逸走上前,没有碰张明智,只是让自己的视线与对方齐平。
“死亡太容易了。”
沈逸的声音低沉,
“站起来。如果要赎罪,就帮我们找到解药。”
张明智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这一刻,人性的光辉压倒了技术的冰冷。
新一轮实验在高度戒备中静默开始。
这次,参与者额间的稀晶发出温暖的金色光晕,光线在空气中交织时,产生了衍射效果。
“成功了!污染信号被屏蔽了!情感锚点在自发重组防御网络!”
研究员的报告声里有压抑不住的震颤。
但喜悦是短暂的。
监测系统突然发出最高级别红色警报。
全息地图上,代表稀晶网络用户的亿万光点同时开始闪烁——同步的频率,同步的异常波形。
民用网络终端传来的画面碎片在空中拼凑:
血色天空,蛛形机械肢节划过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城市在无声中崩塌。
不是物理攻击,是直接投射在视觉皮层上的集体幻觉。
“他们在用整个网络做扩音器,”
林晓的声音在紧急通讯频道里绷紧,
“把噩梦广播进每个人的意识里。”
基地内部的防御网络开始出现更诡异的故障。
一名守卫突然举枪对准同伴,眼神空洞,声音平静的可怕:
“镜子说,是时候醒来了。”
“什么镜子?”
沈逸的枪已经举起,但手指在扳机护圈外颤抖。
那名守卫微笑:
“所有能映出你面孔的东西。”
危机时刻,南光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把我也接进网络!从内部找到病毒的源头!”
南光戴上神经接驳器,金属触点与皮肤接触发出细微的嘶声。
“太危险了!你会迷失在亿万意识构成的迷宫深处。”
沈逸厉声阻止。
“没有选择。”
南光的目光穿过沈逸,看向指挥中心外渐亮的天空,
“要么我找到他们,要么他们找到我们。”
沈逸的枪缓缓垂下。
这个动作里的疲惫,比任何语言都沉重。
当南光的意识融入网络,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数据流如血色江河,无数扭曲的意识在其中挣扎......
他向深处游去。
在网络的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待——
薇薇安·罗斯的虚拟形象微笑着张开双臂,动作缓慢得像深海植物的舒展: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伊桑。”
她的声音不是传来,而是在南光意识的内部直接生成。
“或者说……”
她微笑,笑容里揉着母性的残酷,
“欢迎回家。”
在她身后,无数大脑的神经网络在虚拟空间中延展,构成一片闪烁的星云。
每个光点都是一个被囚禁的意识,它们被强行同步,产生共振,融合成一个巨大的——“超级意识。”
灰岩公司的科技杰作!
薇薇安的声音里带着造物主的怜爱,
“人类总以为个体性是神圣的。我们证明了,那只是进化不完整的副产品。”
而在现实世界中,基地的防御系统正在一个个失灵。
血色,渐渐染上了每个人的眼眸。
控制台屏幕上自发地显示同一行字:
镜子时间
这场意识之战,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