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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山脉的寒风,并非仅仅是寒冷,它更像是一种拥有实体和恶意的活物,如同亿万把被冰魂附体的无形锉刀,带着亘古不化的怨念,孜孜不倦地试图磨灭、剥离一切不属于这片雪域净土的温暖与生命气息。当李二蛋一行人(包括终于被阿纳托尔的随从战战兢兢地解除法术、恢复那如同移动小山般庞大身躯、此刻正兴奋得在深厚雪地里疯狂打滚、扬起雪浪堪比小型雪崩的大白)历经各种秘密航线、高原适应以及差点在某个山口被当成偷渡客抓起来的波折后,终于抵达这片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冷酷仙境边缘时,第一个统一的、刻骨铭心的感觉就是——连他妈的灵魂都快要被冻得裂开、然后被风吹散了!

即便内里穿着“守夜人”友情赞助的、黑科技满满的“碳纳米管自适应恒温内衣”,那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极致寒意,依旧如同最阴险的刺客,总能找到防御的缝隙,穿透层层高科技面料和臃肿的外套,直刺骨髓深处。李二蛋把自己裹得像一头在暴风雪中迷路的、即将进入永久冬眠状态的西伯利亚棕熊,浑身上下只勉强露出两只被风雪迷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感觉每一次吸气,鼻腔里的黏膜和毛细血管都在发出噼啪冻结的哀鸣;每一次呼气,喷出的白雾瞬间就能在眉毛、头巾边缘凝结成细密的冰棱。

“这鬼地方……比他妈的南极……还邪乎……还……还费肺……” 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声音在鬼哭狼嚎般的风雪呼啸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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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闭嘴……老子……宁愿……现在就缺氧……晕过去……也绝不……再让你这奸商……薅一根羊毛……” 李二蛋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在心里回应,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被冻僵了。

周晴和阿纳托尔的状态同样不容乐观。周晴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特工体质,此刻也只能依靠顽强的意志力支撑,每一步都在深厚的雪地里留下沉重的脚印,呼出的白气又急又短。阿纳托尔虽然依旧维持着古老的绅士风度,但那挺直的背脊也微微佝偻了几分,原本红润的嘴唇透出一丝青白,他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外面,不得不套上了一件略显臃肿的极地防寒服,画风略显违和。他带来的随从们更是拼尽了全力,将微弱的防风结界压缩到仅能笼罩自身和小范围同伴的程度,效果却如同在十二级台风中试图用一张纸挡住雨水,聊胜于无。

然而,队伍中也有两个异类。丫蛋对这酷寒的环境似乎适应良好,她甚至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抓起一把晶莹剔透的雪,直接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直响,如同在品尝美味的刨冰,还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嗯!这冰碴子味道还行,就是没俺家那边南极的瓷实,不够嚼劲!”

而恢复原形的大白,更是如同蛟龙入海,倦鸟归林!它那庞大的、覆盖着厚重冰甲的身躯在这片无垠的雪原上,简直找到了灵魂的归宿!它兴奋地发出低沉的、如同滚雷般的咆哮,在深可及膝(对它来说是及爪)的雪地里肆意地翻滚、扑腾、冲刺!每一次动作都溅起滔天雪浪,差点把他们刚刚搭起来的临时营地帐篷给活埋了!它那双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回到主场般的、无比愉悦和兴奋的光芒,仿佛在说:“这才是俺该待的地方!”

根据“守夜人”提供的加密线索,结合749局的高空侦察与“时钟塔”某些耗费巨大的预言法术交叉印证,第三块钥匙碎片可能存在的区域,被锁定在喜马拉雅山脉深处一座名为“规矩峰”的神秘雪峰附近。这座山峰得名并非因其形状规整,而是源于当地流传了不知多少代的、充满敬畏的传说——那里居住着一位极其注重“规矩”的“山灵”,任何不守“规矩”、破坏秩序与和谐的行为,无论大小,都会引来难以预料的、可怕的后果。

他们通过“时钟塔”的秘密渠道,聘请了一位当地的夏尔巴人向导。来人名叫丹增,约莫四十岁上下,皮肤是常年被高山紫外线灼烤出的古铜色,脸庞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如同雪山之巅的湖泊,沉静、坚毅,仿佛能洞穿这漫天的风雪。他用带着浓重康巴口音的汉语,语气无比凝重地告诫众人:

“尊贵的,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规矩峰’……那是连我们最勇敢的族人、最矫健的雄鹰,都不愿轻易靠近的禁忌之地。” 丹增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那还在撒欢、制造雪崩效果的大白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在那里,万事万物,都要遵循山灵大人定下的‘规矩’。走路的规矩,说话的规矩,休息的规矩,甚至……连呼吸,都有它不容置疑的规矩。山灵大人,祂厌恶任何形式的‘混乱’、‘失仪’与‘不协调’。”

“呼吸……还有规矩?” 李二蛋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这比沙之愚者要求感情投入还要离谱!

“是的,客人,一点没错。” 丹增郑重地点头,表情严肃得如同在宣读神圣的誓言,“在山灵大人的领域内,呼吸不能太急促,显得慌张;不能太缓慢,显得懈怠;不能带有杂音,如同野兽喘息;更绝对不能……打喷嚏或者咳嗽。那会被视为对这片神圣雪域最大的不敬与亵渎。” 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冥冥中的存在听去,“据说,很多年前,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外国登山队,不信邪,非要挑战规矩峰。其中一名队员在攀登一处冰壁时,因为高原反应,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结果……引发了连锁反应,导致整面冰壁崩塌,引发了毁灭性的雪崩……整个队伍,无一幸免……” 他做了一个简洁而有力的抹脖子手势,眼神中充满了对自然伟力和那无形“规矩”的深深敬畏。

李二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感觉喉咙一阵发痒,拼命把想打喷嚏的冲动给憋了回去,脸都涨红了。

队伍在丹增的带领下,整顿行装,朝着“规矩峰”那遥不可及、仿佛通往天界的白色轮廓,开始了艰难而小心翼翼的跋涉。周围的景色壮丽得令人窒息,皑皑白雪如同巨大的丝绒毯,覆盖着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山峦,天空是那种只有在极高海拔才能见到的、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色,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却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威严的气息。

然而,这片神圣肃穆的宁静,很快就被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甚至抓狂的“规矩”给粗暴地打破了。

当他们沿着一条被积雪覆盖、看似是天然形成的宽阔雪谷向前行进时,走在队伍最前面、负责探路和识别危险的丹增,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极其坚决的“停止前进”手势。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看似平整无奇的雪地。

“止步!所有人,原地不动!” 丹增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他指着前方雪地,声音干涩,“我们……我们触碰到山灵大人的‘路径规矩’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眯起眼睛,努力在反光的雪地上分辨。过了好几秒,他们才震惊地发现,前方的雪地上,竟然隐约存在着几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但却笔直得如同用最精密的尺子画出来的线条!这些线条,将前方原本可以自由通行的雪谷,清晰地划分成了若干个宽度、长度完全一致的“格子”!就像某种无形的、强制性的交通标识,或者说是……某种变态级别的行为艺术场地!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规矩?” 李二蛋看得眼睛都直了,感觉自己像是在梦游一个荒诞的几何噩梦。

“这是山灵大人定下的‘行走规矩’。” 丹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解释道,“从现在起,我们必须严格按照这些格子的划分来行走。每一步,左脚必须精准地落在左侧格子的特定区域中心点,右脚亦然,不能有丝毫偏差。步伐的大小、抬腿的高度、落脚的轻重,必须始终保持绝对均等,不能多一寸,也不能少一厘,如同用机器测量过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相邻的两个人,绝对不能踏入同一个格子,必须保持完美的……队列间距。”

众人看着那密密麻麻、如同棋盘格一样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没入风雪中的“规矩格子路”,全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他妈比沙之愚者那个虽然坑爹但至少还有点“创意”的迷宫,还要变态!还要反人类!

尝试,在一种悲壮而滑稽的氛围中开始了。

丹增作为向导,必须率先示范。他站在格子路的起点,如同一位即将踏上神圣祭坛的祭司,闭上眼睛,深深地、均匀地(符合呼吸规矩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小心翼翼地、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抬起右脚,悬停在第一个格子的正上方,微微调整角度,然后如同电影慢镜头般,精准地、轻轻地落下,鞋底接触雪面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格子中心那个无形的点。接着,他以完全相同的幅度和节奏,抬起左脚,落入相邻格子的对应位置……整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却也僵硬得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兵。

李二蛋看得眼皮直跳,他硬着头皮,学着丹增的样子,试图迈出第一步。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然而,当他的脚落下的瞬间,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传来——好像……脚掌落地的角度,偏了那么零点一毫米?还是步伐的跨度,比丹增示范的,大了那么一丁点?

嗡——!

一阵低沉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的嗡鸣声,不知从何处骤然响起!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警告意味!紧接着,旁边一座陡峭的、堆积着厚厚积雪的山坡上,靠近边缘的一小堆积雪,“哗啦”一声,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虽然规模不大,远未形成雪崩,但那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注意!李客人!” 丹增立刻转过头,脸色发白,声音急促地低声指出,“你的第三步,右脚落点,比标准位置偏右了大约0.3公分!还有,你的呼吸节奏,在抬腿时快了零点五秒!请立刻调整!”

李二蛋:“……” 0.3公分?!零点五秒?!这他妈是人能做到的精度吗?!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周晴凭借其顶尖特工对身体肌肉的极致控制力,深吸一口气,也开始尝试。她的动作虽然也略显僵硬,但每一步都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竟然勉强达到了那变态的标准,只是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她并不轻松。阿纳托尔则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再依靠视觉,而是凭借某种对周围能量场和自身身体的微妙感知与协调,脚步挪移间,虽然慢如龟速,却也磕磕绊绊地、险之又险地跟上了节奏,只是他那总是从容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凝重。

然而,当尝试进行到丫蛋和大白这里时,预料之中的灾难,毫无悬念地爆发了。

丫蛋的小脑袋瓜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复杂到令人发指的“规矩”。她觉得地上这些亮晶晶(雪反光)的格子挺好玩的,像跳房子一样。于是,她欢呼一声,完全无视了丹增的警告和之前雪崩的威胁,蹦蹦跳跳地就想朝着前面的格子冲过去,结果小脚丫“啪叽”一下,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两条格子线的交界处!

嗡——!嗡——嗡——!

警告的嗡鸣声瞬间变得急促、尖锐!如同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旁边那座刚刚滑落一小堆积雪的陡坡,更大面积的积雪开始明显地、发出“嘎吱”声地松动、位移!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

“丫蛋!别动!站在原地别动!!” 李二蛋、周晴、阿纳托尔和丹增四人,几乎是同时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充满惊恐的呐喊!

而另一边,智商更高一些但脾气也更暴躁的大白,它低头看着脚下这些碍事的、限制它自由奔跑的破线条,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噌”地冒起!它觉得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是对它这极地主宰(自封的)威严的挑衅!它低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那只堪比攻城锤的、覆盖着冰甲的巨大前爪,凝聚起力量,就想要把这些该死的“破格子”连同下面的雪地一起,给彻底拍平、抹掉!

“大白!住手!不可以!!” 李二蛋等人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就在大白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爪子,携带着呼啸的风声,即将悍然拍落在那些象征着“规矩”的线条上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淡漠、毫无任何人类感情色彩、仿佛来自万古冰原深处、直接在他们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如同终极审判般,骤然降临:

“扰乱路径规矩,践踏秩序边界者,罚——”

声音落下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白那只刚刚抬起、蓄势待发的巨大前爪,从爪尖开始,瞬间被一层肉眼可见的、厚实而晶莹、闪烁着绝对零度寒光的冰壳所覆盖!冰壳蔓延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将它整只前爪冻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坨子!那冰壳坚硬无比,甚至连大白那足以拍碎岩石的力量,一时间都无法挣脱,只能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它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愤怒,喉咙里发出被冒犯的、沉闷的低吼!

而另一边,刚刚踩线的丫蛋,她脚下的雪地,毫无征兆地变得如同被最顶级的工匠打磨过的镜面一般,光滑到不可思议!丫蛋“哎哟!”一声惊呼,小脚丫根本站不住,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的屁股墩儿!虽然雪地柔软,她并没有受伤,但那股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道,以及摔跤的狼狈,让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懵逼和一丝委屈。

这……就是惩罚?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严重?

众人看着被暂时“封印”了爪子的大白和只是摔了一跤的丫蛋,不由得齐齐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即,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这一次,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或者说,是某种秩序得到维护后的舒缓:

“念在初犯,且非蓄意挑衅,小惩大诫。下不为例。”

“继续前行。注意尔等姿态,保持队列……整齐。”

声音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只留下风雪依旧在呼啸。

李二蛋看着被暂时冻住爪子、只能委屈地用三条腿站着、喉咙里发出不满呜咽的大白,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小屁股、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气鼓鼓地瞪着那片“镜面”雪地的丫蛋,最后将目光投向眼前那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充满了无数无形枷锁的“规矩格子路”……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这任务老子不想干了”的绝望感,如同这喜马拉雅的冰雪一般,将他彻底淹没。

这位尚未谋面的“山灵”,好像完全不是沙之愚者那种疯疯癫癫、追求乐子的类型,而更像是一个……拥有至高权力、极度强迫症晚期、对秩序和规则有着偏执到变态般追求的……终极纪律委员兼环境管理大师?!

他仿佛已经清晰地预见到,接下来在这片神圣而严酷的雪域中寻找钥匙碎片的旅程,将不会是与怪物或强敌的血腥搏杀,而是一场与无数种匪夷所思、令人心力交瘁的奇葩“规矩”进行漫长而痛苦的斗智斗勇、以及不断挑战自身忍耐极限的……绝望拉锯战。

(第9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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