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陈无咎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没有回头，手握短剑贴墙而立，立刻开启气运映照。视野瞬间变化，灰金色的光影交织成网，三十六道微弱的赤光散落在地穴各处，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中央石台上一团浓黑如墨的气团正在缓慢旋转，内里隐约浮现出九条尾巴的轮廓。
他知道这是妖狐残魂。
地面渗出粘稠黑液，冒着细泡，碰到靴底传来灼痛感。他后退半步，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短剑符文上。金光一闪，黑液蒸发三尺，清出一小片干燥区域。他低声唤道：“清歌。”
玉色长剑从虚空中浮现，悬于他肩侧。慕清歌的声音很轻：“黑气连着他们的命脉。”
她话音未落，剑身一震，横扫而出。金纹爆闪，十余道黑丝应声而断。断口喷出黑血，迅速凝结成新丝反向缠绕剑身。陈无咎盯着那些黑丝，发现它们深扎进每个孩童的后颈，如同根须吸食生气。
一名六岁男孩突然睁眼，瞳孔全黑，猛地扑向慕清歌手腕。她反应极快，剑尖点地借力后跃，但那孩子动作诡异，五指抓空仍不收势，直挺挺撞向她的手臂。
陈无咎甩出罗盘。金光轰击男孩全身，将其定在半空。他上前掀开衣领，后颈赫然烙印着骷髅蛇纹刺青——幽冥殿死士标记。
男孩身体僵直，嘴角却咧开，声音沙哑：“祭品……不能少……”
陈无咎将他轻轻放地，目光扫过四周。三十多名孩童蜷缩在角落，多数昏迷，呼吸同步起伏，像是被某种意识统一操控。他走向最近的一名小女孩，约莫五岁，蜷在石缝边，脸色苍白，额头贴着黄纸符咒。
他蹲下，伸手揭去符纸。女孩睫毛轻颤，却没有睁眼。他低声问：“你们是谁带来的？”
女孩嘴唇微动，声音细若蚊呐：“他们说……要用我们祭山神……不然山会塌……”
话没说完，石台轰然震动。黑气翻涌，凝聚出一张半透明的人脸，双目猩红，死死盯住二人。一股低频嗡鸣从地穴深处传来，脚底传来轻微震感。
慕清歌横剑在前，剑身金纹流转。她对陈无咎说：“它在借命气重塑形体，每断一根黑丝，其他孩童的命气就弱一分。”
陈无咎点头。他取出罗盘，按在地上。金光扩散，形成一圈屏障，暂时隔绝黑液蔓延。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刻片，贴在墙上顺着符文移动。墙面浮现隐形阵纹，核心连接着石台底部。
“这不是普通的献祭。”他说，“他们在用童男童女养妖。”
慕清歌皱眉：“为什么选孩子？”
“纯净。”陈无咎回答，“未经历世事，命气未染杂念，最适合做容器。”
他看向那名小女孩，再次开口：“你们被抓来多久了？”
女孩颤抖着摇头：“我不记得……每天有人送饭，后来就睡着了……醒来就在地下……”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青州…… pa3hыx村子……”她说了一个村名，声音越来越弱。
陈无咎记下名字。他知道这些孩子来自不同村落，被陆续掳走，集中在此。幽冥殿早有预谋，不是临时起意。
石台上的黑气再次波动。那张人脸张开嘴，无声嘶吼。所有孩童同时抽搐，命气剧烈闪烁。黑丝剧烈震颤，部分断裂处重新连接，甚至变得更粗。
慕清歌挥剑斩向一根主脉黑丝。金光斩断瞬间，整片地穴猛然一震。黑血喷溅，化作雾气弥漫开来。她急忙屏息后退，但已有几滴黑血沾在剑刃上，腐蚀出细微裂痕。
“不能再斩了。”她提醒，“它们会反噬。”
陈无咎盯着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石台下方。他意识到这不仅是复活仪式，更是一个更大的阵法枢纽。黑气来源不止是妖狐残魂，还有地脉深处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抱起小女孩，将她安置在罗盘屏障内。转身走向另一名昏迷的孩子，掀开衣领检查后颈。同样有刺青，但颜色较浅，像是新烙上去的。
“分批控制。”他自语，“先用死士看守，再逐步替换为活祭。”
慕清歌走到他身边：“必须切断源头。”
“源头在石台下面。”陈无咎说，“但一旦破坏，整个地穴可能塌陷。”
“那就先把孩子们带出去。”
“不行。”他摇头，“他们身上有黑丝连着命脉，强行移动等于抽走生气。”
两人沉默。眼下唯一办法是先稳定命气，再设法剥离黑丝。但贸然行动只会加速死亡。
陈无咎闭眼，再次开启气运映照。这一次，他聚焦于最小的女孩。她的命气虽弱，却有一丝极淡的金光缠绕其中，与其他孩童不同。
他睁开眼，蹲回女孩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勉强睁眼，声音几乎听不见：“小……禾。”
“小禾。”他重复一遍，“你能看见那些黑线吗？”
女孩摇头，又忽然一顿：“我梦里……见过……一条大蛇……缠着山……吃人……”
陈无咎心头一紧。这不是幻觉，而是被种下的记忆。
石台震动加剧。黑气凝聚成人形轮廓，四肢初现，九尾虚影环绕周身。那张脸转向小禾，口中发出低沉笑声，却不经嘴巴，而是直接震荡空气。
“最后一个时辰。”声音在整个地穴回荡，“子时一到，山神归位。”
慕清歌握紧剑柄：“它知道自己快成了。”
陈无咎站起身，看向石台底部。那里有一圈凹槽，形状奇特，像是需要插入某种钥匙。他摸出青铜刻片比对，大小不符。
“不是这个。”他收起刻片，“还需要别的东西。”
慕清歌忽然抬手示意安静。她耳朵微动：“有呼吸声变了。”
陈无咎立刻扫视孩童群体。一名八岁男孩原本平稳呼吸，此刻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手指开始抽搐，后颈刺青泛起红光。
“有人要醒了。”她说。
男孩猛然睁眼，瞳孔漆黑，直勾勾望向陈无咎。他张嘴，吐出三个字：“杀……了……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弹跳而起，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带着非人的力量。
慕清歌横剑格挡，将他撞飞。男孩落地翻滚，竟一跃而起，再次冲来。这次目标是小禾。
陈无咎抢步上前，将小禾护在身后。男孩扑至半途，被罗盘金光击中，身体僵住。但他仍在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它在换宿主。”陈无咎说，“妖狐残魂开始转移目标。”
慕清歌提剑逼近：“要不要斩了他？”
“不行。”陈无咎拦住她，“他还是人，不是妖。”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贴在男孩额头。符纸燃烧，黑气从七窍溢出。男孩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地穴再次震动。石台裂开一道缝隙，黑气从中喷涌而出。那张人脸彻底成型，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
“你们救不了他们。”声音冰冷，“他们是命定祭品。”
陈无咎抱起小禾，退到墙角。慕清歌持剑立于前方，剑尖指向石台。罗盘金光维持着最后防线，但光芒已经开始闪烁。
小禾在他怀里微微抬头，嘴唇动了动。
陈无咎低头：“你说什么？”
女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哥哥……我害怕……”
他收紧手臂：“别怕。”
石台上的黑气突然收缩，全部涌入那具半透明躯体。九尾展开，妖形初成。它抬起手，指向小禾。
“第一个，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