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贴着陈无咎的脸颊掠过,他偏头闪避,动作因左肩的伤滞了一瞬。那线擦过伤口,带起一阵刺痛,随即向下疾滑,缠上他的右脚踝。触感像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又迅速往经脉里钻。
他立刻蹲身,将气运罗盘按在地上。罗盘嗡鸣,指针急转,一圈赤金光晕自底座扩散开来,贴着地面蔓延。脚踝上的拉扯感顿时一滞,金线停止了深入。
陈无咎喘了口气,抬起左手抹去额角冷汗。他闭眼,开启气运之眼。
视野变了。
空气中浮现出无数流动的色彩。慕清歌的剑体泛着微弱金纹,玄机子尸身裂痕中喷出的佛光是纯金,魔气为浓黑。而缠在他脚上的金线,主体是金色,但内里穿插着细密黑丝,像血管一样搏动。整条线上刻满极小的符文,和算珠残片里的铭文一模一样。
这不是攻击,是牵引。
他顺着金线往源头看。视线穿透地层,沿着那根伪金之线一路北上。穿过山岩、地下水脉、断层矿道,最终落在琅琊山深处一座封闭的石室中。
那里有一具血棺。
棺身布满符咒,表面渗着暗红液体。金线的另一端,就钉在棺盖中央。此刻,那血棺正在轻微震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醒来。
陈无咎睁眼,呼吸变重。
这线不是临时设下的陷阱,是早就埋好的命格引路。从玄机子死的那一刻起,这条因果链就开始运转,等的就是他靠近、触发、被绑定。
他低头看脚踝。金线已经沉入皮肤表层,只剩一道淡金痕迹,像烙上去的印记。罗盘的光晕还在维持压制,但能感觉到那线在缓慢搏动,像心跳。
“你可知……我才是第一个……”
玄机子的尸体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不似人声。话音未落,胸口裂痕猛然炸开。佛光与魔气同时喷涌,又被一股无形力量强行糅合,化作一道旋转的金黑漩涡。
尸身开始崩解。
从心口开始,皮肤成片脱落,肌肉化为粉尘,骨头寸寸碎裂。整个过程没有声响,只有灰烬般的物质缓缓升腾,在空中凝成一片金色雾霭。
最后一块头骨碎裂时,一道极细的光丝从颅腔射出,精准接上金线末端,形成完整连接。随即,整具躯体彻底化为飞灰,飘散在密室中。
陈无咎站在原地,脚踝发烫。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玄机子不是偶然卷入这场布局的棋子。他是第一个被选中的“赤金气运者”,二十年前灵潮之夜,就被种下了这种因果标记。只是他没能承受住反噬,佛魔两力撕裂神魂,最终沦为实验失败品。
而现在,这根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才是下一个。
罗盘的光晕开始不稳定,指针抖动频率加快。脚踝上的金线搏动更明显了,每一次跳动都牵动体内气机,让他丹田微微震颤。
他不能动。
一动,可能就会激活整条因果链,直接被拉向琅琊山血棺。
他伸手摸向腰间,取出一枚青铜刻片。这是之前从幽魂子尸体上找到的残符,上面有类似追踪阵的纹路。他将刻片贴在罗盘边缘,试图增强稳定场域。
就在接触瞬间,罗盘发出一声闷响。
指针猛地指向北方,同时底部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丝黑烟。那烟不受控制,顺着地面爬行,直奔金线连接处。
陈无咎立刻抽回刻片。
来不及了。
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气运流动出现了细微偏差。原本顺畅的循环路线,现在有一股外力在悄悄引导,试图把他的命格轨迹,慢慢扭转向琅琊山方向。
这不是强行拖拽,是潜移默化的改写。
就像河流被悄悄挖开一条支渠,一开始看不出变化,等到发现时,主干早已偏移。
他抬头看向北方墙壁。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那具血棺就在地下深处等着。等他的气运完全对齐,等因果线彻底稳固,就会自动开启。
到那时,他不是去闯关,而是去赴约。
成为第二个“玄机子”。
他握紧罗盘,掌心出汗。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迹靠近罗盘时,泛起微弱金光,又被金线吸走一部分。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玄机子临死前说“我才是第一个”,那意味着——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李慕白当年测算的“赤金气运者”,不止一个?
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踩中的,根本不是一个杀局,而是一条早就铺好的路。所有线索、所有敌人、所有牺牲,都是为了把他引到这里。
包括玄机子的死。
包括这根金线。
包括那具血棺。
他慢慢靠墙坐下,把罗盘放在腿上。右脚不敢抬,只能保持原姿势。他闭眼,再次用气运之眼看那根线。
金线依旧连着血棺,搏动频率和他心跳逐渐同步。
他睁开眼,手指轻轻敲了下罗盘边缘。
咔。
一声轻响。
罗盘表面出现一道裂纹。
他盯着那道裂,没动。
然后,他抬起左手,缓缓伸向脚踝。
指尖离金线印记还有半寸,空气已经开始扭曲。罗盘的光晕剧烈晃动,像风中的烛火。
他停住。
不能碰。
一旦接触,可能会加速融合。
可如果不做点什么,等到完全同步,他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他收回手,目光落在玄机子化作飞灰的地方。
地上只余一点金粉,还没散尽。他记得刚才那道接续金线的光丝,是从颅腔出来的。那是最后的命格残留,是玄机子作为“第一个”的证明。
他忽然明白。
这根线选中他,不是因为他是穿越者,不是因为他有气运映照能力。
而是因为,他的命格,和玄机子一样。
都是被二十年前那场灵潮改造过的“容器”。
所以才能承接这条因果链。
所以他才会被精准锁定。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右手撑住身体,左手放在罗盘上。脚踝上的印记又热了几分,像有火在烧。
罗盘裂纹扩大了一点。
他没看。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北方。
那里有一具血棺,在等他过去。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压住罗盘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