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像一把钝刀，划破了林澈意识里的黑暗。他猛地睁开眼，仓库顶棚的水泥碎块在昏暗中晃得人眼晕，空气中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比昏迷前淡了不少——不是气味真的变淡了，而是他的鼻子好像突然“灵”了，能分清哪些是辐射的腥气，哪些是尘埃的味道。
“醒了？还以为你要跟那俩倒霉蛋一起埋了呢。”
旁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林澈侧过头，看到张叔靠在货架上，手里拿着个皱巴巴的水袋，正小口抿着。张叔是之前跟他一组的搜寻者，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总挂着愁容。
“张叔……”林澈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说话都费劲，“我昏了多久？辐射鼠……”
“昏了快一个钟头吧。”张叔把水袋递过来，“辐射鼠死了三只，跑了两只。就是……小刘和赵五没撑住。”
林澈接过水袋，指尖碰到张叔的手，能感觉到老人在发抖。“他们怎么了？”
“被耗子咬穿了防护服，辐射顺着伤口进去了。”张叔叹了口气，眼神暗了下去，“孙磊和赵刚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抽搐，连管都不管。后来还是我和小李把他们拖到边上的，没等我们搬完东西，人就凉了。”
“凭什么不管？”林澈猛地坐起来，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摸了摸——防护服的破口还在，但伤口已经结痂了，摸上去平平的，连疤痕都不明显。更奇怪的是，之前那种被辐射针扎的痒痛感，彻底消失了。
“凭什么？就凭他们是d级，我们是F级呗。”张叔苦笑着摇头，“王锴说了，死两个废物换十几箱饼干，值了。你说说这世道，人命还不如一块饼干金贵。”
“林哥！你醒了！”
远处传来小李的声音，他抱着个小箱子跑过来，脸上又惊又喜。小李是队伍里最年轻的，才二十岁，总想着攒贡献点换好装备。他身后跟着老周，老周手里也拎着个布袋，里面装着几包密封的药品。
“你可吓死我了！”小李蹲在林澈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刚才突然就跪地上了，胸口还发光，跟闹鬼似的。我还以为你要变成辐射怪呢！”
“发光？”林澈心里一动，故意装傻，“我没感觉啊，可能是辐射太强，你看错了吧？”
“没看错！我看得清清楚楚，是暗金色的光，顺着你伤口钻进去的！”小李急着辩解，又怕声音太大被王锴听见，压低了嗓门，“老周也看见了，是吧老周？”
老周点点头，把布袋放在林澈面前：“这里面有两包消炎药，你先拿着。你那伤口也怪，刚才看还流血呢，这会儿就结痂了，比我孙女用的愈合凝胶还管用。”
林澈拿起消炎药，指尖碰到包装袋，突然“感觉”到里面药品的成分——不是用眼睛看，是一种很微妙的感知，像能“闻”到药粉里的辐射残留。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那股暗金色能量搞的鬼。
“可能……我体质特殊吧。”林澈含糊地应付着，“对了，我们找到的饼干呢？搬出去了吗？”
“搬出去了，王锴让第二组的人抬着，说是要先送回避难所。”老周坐下，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林澈，“吃点垫垫肚子，这是我偷偷藏的，别让王锴看见。我孙女还等着我带吃的回去呢，要是能多攒点贡献点，就能给她换支营养剂了。”
林澈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干涩的饼干在嘴里慢慢化开。他突然想起刚才内视的场景——丹田处那个核桃大小的混沌气旋，正缓缓转着，把空气中的辐射往身体里吸。他试着集中注意力，能清晰地“看到”气旋周围飘着的细小光点，那是仓库里的辐射能，正被气旋一点点拉过去，转化成温凉的能量，顺着经脉流到四肢百骸。
“老周，你现在还觉得辐射刺痒吗？”林澈突然问。
老周愣了愣，挠了挠胳膊：“痒啊，怎么不痒？你看我这胳膊，都起小红点了。你不觉得吗？”
小李也附和：“我也觉得痒，腕上的剂量计都快红了。林哥，你难道不痒？”
林澈摇摇头：“我没感觉，好像……辐射碰不到我似的。”
这话一出，张叔、老周和小李都愣住了。张叔凑过来，摸了摸林澈的防护服：“你这防护服破了个口子啊！怎么会不觉得痒？我上次防护服破了个小洞，胳膊肿了三天！”
“我也不知道。”林澈压低声音，“可能……跟我刚才昏过去有关。那时候我感觉胸口有股热流，流遍全身后，就不觉得辐射难受了。”
“热流？”老周眼睛一亮，“你是不是觉醒能力了？我听说有些能力者觉醒的时候，就会有热流！”
“别瞎说！”张叔赶紧打断他，警惕地看了看仓库门口，“要是被王锴听见，他能把你抓去解剖！你忘了上次那个觉醒了皮肤硬化的小子？才刚觉醒，就被王锴带去‘研究’，再也没回来！”
小李吓得一缩脖子：“对，不能让王锴知道！林哥，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林澈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轻重。王锴那种人，眼里只有权力和利益，要是知道他觉醒了特殊能力，肯定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传来王锴的吼声：“都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搜完没有？赶紧集合！”
张叔站起身，拍了拍林澈的肩膀：“走吧，先回去再说。你要是真觉醒了，以后可得小心点。”
林澈跟着他们往门口走，脚步还有点虚浮，但身体里的气旋一直在提供能量，让他不至于摔倒。快到门口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仓库最里面的角落——那里堆着一堆破烂的包装箱，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在他的“新感知”里，那堆箱子后面，隐约有一丝极淡的能量波动，跟空气中的辐射完全不一样，更沉静、更古老，像藏在地下的老酒。
“林哥，你看什么呢？”小李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那堆箱子里都是旧时代的垃圾，我刚才翻过，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林澈收回目光，把那个角落记在心里，“走吧，别让王锴等急了。”
仓库门口，王锴正靠在一辆废弃的汽车上抽烟，孙磊和赵刚站在他身边，手里的步枪对着搜寻者们。看到林澈他们出来，王锴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目光直接锁定林澈。
“你，过来。”王锴指了指林澈，语气冰冷。
林澈心里一紧，还是走了过去。张叔和小李想跟着，被孙磊拦住了：“没叫你们，站那儿别动！”
王锴绕着林澈走了一圈，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身体：“刚才在里面，你身上怎么回事？我怎么看见有光？”
“报告队长，可能是辐射太强，您看错了。”林澈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我刚才被辐射鼠咬了，有点辐射中毒，昏了过去，可能是产生了幻觉。”
“幻觉？”王锴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林澈的手腕，手指用力掐住他的脉搏，“我看你不像辐射中毒，倒像觉醒了什么能力。说，你刚才昏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澈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极具侵略性的能量顺着王锴的手指探进他的体内，像一条小蛇，在他的经脉里乱窜，直奔丹田而去。他赶紧集中注意力，意念沉到气旋上——气旋像是感应到了威胁，旋转突然变慢，散发出的温凉能量瞬间内敛，丹田区域变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王锴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林澈的脉搏上按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奇怪，怎么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你真是F级？”
“是，我一直是F级。”林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上次能力检测，我还是F级，您可以去查记录。”
“查记录？”王锴松开手，拍了拍林澈的胸口，正好拍在伤口上，“你这伤口愈合得倒快，F级的体质能这么快愈合？我看你是藏了什么秘密吧？”
林澈忍着疼，装作害怕的样子：“队长，我真没有！可能是刚才找到的消炎药起作用了，您要是不信，可以搜我的身！”
王锴盯着林澈的眼睛看了半天，像是想从他眼里找出破绽，但林澈一直低着头，表情畏畏缩缩，跟普通的F级搜寻者没什么两样。他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藏什么。赶紧归队，要是让我发现你撒谎，有你好果子吃！”
“是，谢谢队长！”林澈赶紧退到队伍里，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刚才太险了，要是气旋没隐藏住能量，他现在恐怕已经被王锴抓起来了。
张叔凑过来，小声问：“没事吧？王锴没为难你吧？”
“没事，他没发现什么。”林澈摇摇头，“咱们赶紧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全。”
队伍很快集合完毕，王锴走在最前面，孙磊和赵刚断后，搜寻者们跟在中间，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点找到的物资。走在废墟里，小李忍不住跟林澈聊天：“林哥，你说咱们这次能拿到多少贡献点？王锴说有100，要是真有这么多，我就能换支新的防护手套了，我现在这手套都漏风了。”
“应该能拿到吧，毕竟我们找到这么多饼干。”林澈说，“你换了手套之后，打算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接着攒贡献点啊。”小李叹了口气，“我想攒够500点，申请进中层区域。听说中层的空气比底层好，还能吃到热的食物，不用总吃压缩饼干。”
张叔在旁边听着，也叹了口气：“中层哪那么好进？我攒了三年，才攒了300点，还不够申请的零头。再说了，中层都是d级以上的能力者，咱们这些F级，进去了也是受欺负。”
老周也插话说：“我倒是不想进中层，能把我孙女接到避难所里来就行。她现在还在外面的临时据点，那里连个像样的辐射屏蔽都没有，我总担心她出事。”
林澈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废土上，普通人想活下去，就只能像蝼蚁一样攒贡献点，而强者却能随意掌控别人的命运。他摸了摸胸口，能感觉到气旋还在缓缓旋转，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对了，林哥，你拿到贡献点之后，想干什么？”小李突然问。
林澈愣了愣，想起仓库角落里的那丝能量波动：“我想……再去一次b-3区。”
“再去？”小李吓了一跳，“你疯了？那里有辐射鼠，还有可能有铁脊狼！去了不是送死吗？”
“我不是去送死。”林澈压低声音，“我在仓库里发现了个角落，里面有奇怪的能量波动，我想过去看看是什么。说不定……能找到比饼干更有用的东西。”
张叔和老周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张叔说：“小林，你可别冲动。那种奇怪的能量，说不定是辐射变异的东西，碰了会出事的。”
“我知道，但我总得试试。”林澈看着远方的废墟，眼神坚定，“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当F级，一辈子靠攒贡献点活着吧？要是能找到那个能量的秘密，说不定……咱们都能改变命运。”
老周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在临时据点的孙女，咬了咬牙：“要是你真要去，算我一个。我也想试试，说不定能找到治疗辐射病的药。”
张叔也点点头：“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量，总比你一个人去强。”
小李看着他们，也急了：“那我也去！咱们一起去，要是真找到了好东西，大家平分！”
林澈看着他们，心里一阵温暖。在这残酷的废土上，能有几个愿意跟他一起冒险的朋友，已经是万幸了。
“好，咱们一起去。”林澈说，“不过咱们得先回去，把贡献点拿到手，再准备点装备。等准备好了，咱们就偷偷去b-3区，看看那个角落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队伍慢慢走向避难所，远处的铅灰色天幕下，东海49号避难所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林澈走在队伍末尾，体内的混沌气旋还在缓缓旋转，像一颗种子，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古玉的能量、基因药剂的残留、仓库角落的秘密，这些线索像一条条线，终将把他引向这个核冬纪元背后的真相。而他，也终将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能让更多像张叔、老周、小李这样的普通人活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