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人皇气又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后,珩又开始修炼起来,不过这回的修炼并不顺利。
人皇剑的锋芒内敛,人王体的杂质剔除,带来实力恢复与本质提升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当珩试图再次引导新汇聚的人皇气,无论是尝试继续淬炼那变得“挑剔”的肉身,还是温养那已臻当前极限的人皇剑,亦或是冲击那纹丝不动的修为瓶颈时,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滞涩。
那磅礴的人皇气涌入体内,却仿佛失去了目标,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经脉中乱窜,既无法有效融入肉身推动那缓慢的皇体蜕变,也无法被人皇剑吸收,现阶段的晋升已达饱和,更无法撼动修为壁垒。它们最终只能无奈地沉积在四肢百骸,或是缓慢散逸,带来的唯有熟悉的胀满感,却无半分提升的实效。
“又卡住了……”珩睁开眼,眉头紧锁。他意识到,并非人皇气不足,而是其“品质”或者说,其蕴含的某种“特质”,似乎已经达到了当前阶段所能利用的极限。人皇剑需要更高层次的法则感悟或契机才能再度晋升;人王体的进一步蜕变需要更精纯、更本源的人皇气,而非单纯的数量堆积;修为瓶颈更是坚如磐石,需要契机或是水磨工夫。
闭门造车已无意义。他需要走出去,去看看他治下的人圈,去亲身感受人族气运的流动,去发现问题,或许,也能在民间寻找到打破瓶颈的灵感或契机。
“传旨,朕要再次巡视各地。”珩的声音在寝宫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很快,车辇仪仗再次准备就绪。依旧是百人亲卫,化身“王统领”的虎煞依旧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护卫在侧,只是这次,他看向珩的目光深处,那抹忌惮与审视更加浓郁。
车驾驶出中央宫殿,再次踏上巡视之路。
然而,与上一次巡视时民众夹道欢迎、踊跃陈情的情景截然不同,这一次,珩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车驾所过之处,道路依旧被提前清扫得干干净净,田垄间的作物长势也算喜人,工坊里传来规律的劳作声。但沿途遇到的平民,无论是田间耕作的农夫,还是路旁偶尔出现的行人,在看到皇驾仪仗时,不再是激动地跪拜欢呼,而是远远地就慌忙避开,或是跪伏在路边,将头深深埋下,身体微微颤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更不敢抬头直视圣颜。整个场面,安静得令人窒息。
每当珩的车驾抵达一处城镇或村落,准备停下来深入体察时,总是“恰好”有当地的主要官员带着属吏匆匆赶来,“恰好”在珩刚刚下车,还未及与任何平民交谈时,便已跪满一地,高呼“接驾来迟,陛下恕罪”,然后便是滴水不漏的汇报,将本地情况说得花团锦簇,民生安乐,仿佛之前的失踪案从未发生过。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但接连三四次都是如此,珩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心中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些农夫和村民为何如此惧怕他。他本想上前询问一番,但看到他们惊恐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可能会吓到他们,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继续前行,经过一片果园。果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看起来十分诱人。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摘几个尝尝。然而,当他伸手去摘时,却发现那些果树的主人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正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他看到的都是人们对他的恐惧和躲避。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行为让这些人感到害怕了呢?还是说,他身上的某种特质让他们不敢接近呢?
甚至在一次途经一片相对偏僻的丘陵地带时,珩凭借敏锐的感知,察觉到远处山林中有几道窥视的目光。他示意车驾暂停,派两名亲卫前去查探。亲卫回报,只发现了几处新鲜的脚印和熄灭的篝火余烬,人已不见踪影。而就在亲卫返回后不久,当地的里正和乡老便气喘吁吁地跑来请罪,声称有流民在此短暂停留,已被他们驱离,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种种迹象,如同拼图般在珩脑海中汇聚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这些地方的官员,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已经学聪明了。他们不再试图完全隐瞒问题,而是采用了更为阴险和彻底的手段——威逼与控制!
他们定然是以雷霆手段,严厉惩处了那些敢于向自己透露风声或可能透露风声的平民(甚至可能包括上次那些失踪者的家属),并立下了严苛的连坐法规:但凡有陌生面孔(很可能是暗指皇驾密探或他本人)接近,附近居民必须立刻上报,否则一经发现,不仅当事者处死,其邻里亲属皆受牵连!
在这种恐怖的高压政策下,还有谁敢靠近他这位人皇?还有谁敢向他诉说半句真话?他们看到的不是带来希望的皇者,而是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煞星!
那些官员则如同最警觉的猎犬,时刻紧盯着皇驾的动向,一旦他稍有停留或偏离主道的迹象,便立刻蜂拥而至,用冠冕堂皇的汇报和看似恭顺的态度,将他与真实的民间彻底隔绝开来。
虎煞(王统领)依旧扮演着忠臣的角色,时不时在一旁“感慨”:“陛下,看来经过上次陛下的训示,各地官员都勤勉了不少,治安也好了许多,真是百姓之福啊。” 或是 “此地民风淳朴,想必是感念陛下恩德,不敢轻易叨扰。”
珩听着这些虚伪的言辞,看着车窗外那死寂的田野和村落,心中怒火翻腾,却又强行压下。他不能发作,至少不能在此刻发作。他若当场斥责官员,只会坐实这些平民“知情不报”的“罪名”,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灾难。他若强行突破官员的封锁,恐怕也难听到真话,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一次巡视,他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看似尊崇无比,实则寸步难行,与他要探查的真实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由恐惧和权力构筑的墙壁。
天色渐渐暗淡,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红色。珩站在车辇上,望着远处那座在暮色中轮廓渐渐模糊的城镇,那里刚刚上演完一出官员“及时”迎驾的戏码。
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弥漫在基层的、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恐惧。
“回宫吧。”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冷意。
车驾调转方向,踏着暮色,沉默地返回中央宫殿。
这一次巡视,表面上看,依旧是皇帝体察民情,官员勤勉恭顺,一片祥和。但珩知道,在这祥和的表象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是妖族及其爪牙对他掌控力的进一步侵蚀与试探。
无功而返,却让他更加坚定了必须尽快打破僵局,揪出幕后黑手,还人圈一个朗朗乾坤的决心。只是,下一步,该如何走?突破口,又在哪里?他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陷入了更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