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心念电转,瞬间改变了策略。
她按在剑柄上的手悄然松开,整个人猛地瑟缩了一下,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恐与哀求,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哎哟!几位好汉大哥!饶命啊!”
她一边说,一边看似慌乱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双手奉上。
“钱都在这儿!您都拿去!只求好汉们高抬贵手,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吧!”
她说着,竟“呜呜”地哭起来,顺势虚趴在一旁的云丝语肩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哀求:
“我们这是要赶着去外地寻名医瞧病的啊……
您看看我家相公这脸白得,再不赶紧诊治,怕是……怕是要不行了!求求各位好汉行行好,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云丝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配合地垂下眼睫,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匪首盯着慕青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眼中贪婪更盛,听到“夫妻”二字,又瞧了瞧云丝语那副我见犹怜的姿容,狞笑一声:
“看病?嘿嘿,小娘子,看你颇有几分姿色,跟着这么个病痨鬼有什么前程?不如跟了哥哥我,保管你吃香喝辣!要是你这短命相公真死了,哥哥我做你新相公,岂不美哉?”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猥琐的哄笑声。
慕青心里杀意更甚,面上却哭得更凶,仿佛被吓坏了,趴在云丝语肩头不住抽噎,不再答话。
匪首似乎对他们的“识相”很满意,一把夺过钱袋掂了掂,对手下喝道:
“都绑了!带回寨子里去!这细皮嫩肉的,回头咱们好好玩玩!”
慕青和云丝语没有反抗,任由那些悍匪用粗糙的绳子将他们双手缚住,推推搡搡地带下了马车,蒙上眼睛,塞进了另一辆车里。
马车再次启动,一路颠簸。
慕青暗中留意着方向和路况,感觉行驶了颇长一段时间,道路变得越发崎岖,显然是上了山。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两人被粗暴地拉下车,扯掉蒙眼布,穿过一处寨子似的地方,最后被推搡进一个散发着霉味的土坯房间里。
“哐当”一声,门被锁上了。
环顾四周,这房间只有一扇小窗,门外有人把守。
云丝语直到此时,才压低声音问道:“慕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慕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仔细观察了片刻,又退回来。
她低声道:“你看外面那些人,落脚的地方很临时。
我刚才留意了,他们生火做饭的灶台都是随便用石头垒的,旁边还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干粮袋,不像长期盘踞在此的山寨。”
慕青说完,不再耽搁,她背过身,将被反绑的双手凑到屋内唯一一根粗糙的柱子旁,开始一下下磨蹭起手腕上的绳索。
粗粝的麻绳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刺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过了大约一刻钟,慕青磨断最后一股纤维,双手一挣,绳索应声而落。
云丝语见状,连忙挪到她身边,背对着她,将自己也被缚住的双手递过去,小声道:“慕大人,帮我……”
“你先绑着。”慕青头也没回,她一边在门上摸索,一边说道:“防止万一有人突然进来查看,两个人都解开了,目标太大。”
云丝语伸过去的手顿在半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收了回去。
他带着点委屈应了一声:“……哦。”
接着默默走到角落里一堆还算干燥的草垛旁,也不嫌脏,屈膝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慕青动作。
慕青百忙中瞥了他一眼,见他这般姿态,倒是有些意外。
于是随口道:“你倒是和别的那些唱戏的伶人不太一样。”
“嗯?”
“我认识的那几位小公子,一个个都娇气得很,别说坐草垛了,就是椅子上有点灰都得嚷嚷半天。你倒是随遇而安,能席地而坐。”
云丝语闻言,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苦涩。
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以前……吃过苦日子,不把这些当回事儿了。”
慕青此时已经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因此并未注意到云丝语说的那句话。
她屏住呼吸,透过木门间那道狭窄的缝隙,看到有两个山匪走到旁边一口井打水。
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山匪,一边摇着辘轳,一边朝他们这间土坯房努了努嘴问道:“这里面……关着人了?”
另一个高个子的点头,脸上带着点猥琐的笑意:“可不是嘛!刘盛今儿不是按吩咐在官道旁边等着吗?正好赶上他们这拨人要回山休整的时候,碰见一个看着就油水足的马车。
嘿,他兴致上来了,真就带着兄弟们扮了回土匪,顺手就给劫了!听说带回来的一男一女,都长得可俊俏了!”
矮个子闻言,眼睛一亮,搓着手道:“真的?晚上……咱俩也去尝尝鲜?”
高个子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就别想了!大头儿还没过目呢,哪轮得到咱们?等着吧!”
两人说着,提着水桶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慕青缓缓退离门边,眉头紧锁,心中疑云更甚。
“真就扮了回土匪”“在官道旁边等着”……这些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帮人绝非普通的山贼草寇。
他们是有目的地在官道旁等候,劫掠他们更像是临时起意,或者说,是“顺手”为之。
那他们原本在等什么?他们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慕青眼神沉静,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走到云丝语身边,低声道:“他们晚上会有人来。我们先按兵不动。”
……
天色渐渐暗沉,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寒冷。
房里没有炭火,寒气像是无孔不入的针,从墙壁的缝隙边缘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呵气成霜。
慕青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云丝语则蜷缩在草垛里,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苍白,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
就在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声中,慕青耳廓微动,忽然捕捉到远处传来隐约的火光和嘈杂的人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径直朝着他们这间房子而来。
一个暴躁的声音尤其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刘盛!你个狗娘养的王八犊子!老子让你带人在官道边守着,是让你他娘的真去当土匪劫道了吗?!”
紧接着,便是那个劫道头目刘盛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声音:“大人息怒!您听我解释……兄弟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窝了这些天,实在是憋闷得紧。
也,也确实没什么银钱了……正好瞧见个肥羊,就想着顺手给兄弟们解解闷,也弄点酒钱……绝不敢误了明天的大事!绝对不敢!”
“顺手?解闷?”那人声音更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要是走漏了风声,坏了上面的安排,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几人吵吵嚷嚷,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门口。
慕青心中一凛,立刻对云丝语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调整姿势。
慕青重新将手背到身后,做出依旧被捆绑的样子,云丝语也低下头,恢复那副惊惧的模样。
“轰隆——!”
一声巨响,那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冷风裹挟着外面篝火的光亮和几个高大的身影,猛地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