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里,不及怀中一人。
若能就此停驻……
骆云曦也被这天地浩渺所震撼,心绪激荡:真美…古代也有古代的好。要是能带着阿芸,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等等,我在想什么!找到回家的路才是正经! 心底那根名为“离开”的弦,在美景和此时气氛的冲击下只是短暂松弛,随即又绷得更紧。
就在这温情脉脉、心神微漾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山顶的宁静!几点寒芒如同毒蛇的信子,从侧后方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直取两人后心要害!角度刁钻狠辣!
杀气凛冽!
谢无极瞳孔骤缩!抱着骆云曦的手臂猛地发力,足尖在马镫上重重一踏!逐月知他心意,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侧前方猛地窜出!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笃!笃!笃!
几支弩箭深深钉入他们刚才停留的岩石上,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七八个身着灰褐色劲装、蒙头盖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手中长刀在夕阳下闪烁着森然寒光,瞬间将两人一马围在中央!
为首一人目光阴鸷,死死盯着没戴面具的谢无极:“隐霄阁主!居然是个小白脸!你不敢接暗杀周钰将军的单子,居然还派人保护他,断别人的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今日便拿你的人头,祭那单生意的损失!”
骆云曦惊魂未定,闻言却是心头火起:“呸!你们还有脸说?隐霄阁不接暗杀忠良的脏活儿,那是天经地义!怎么?没赚到黑心钱,就恼羞成怒当起拦路狗了?”
她一边怒斥,一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谢无极给她的、用来紧急联络暗卫的信号筒。慌乱中她用力一扯!
“咔嚓!”
一声脆响,信号筒顶端的铜帽连同里面的引信,竟被她过于紧张的手指硬生生扯断了!小巧的铜帽滚落草丛。
“……” 骆云曦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信号筒,傻眼了。
谢无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回头得跟阿巧说,这信号弹还有待改进。
那杀手头领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天助我也!连求救信号都毁了!弟兄们,上!宰了他们!”
话音未落,所有杀手眼中凶光大盛,再无顾忌,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挥舞着长刀疯狂扑杀上来!
谢无极冷哼一声,鎏金瞳中寒芒如冰。他一手依旧紧紧护着骆云曦,另一手在腰间一抹,承影剑出!
“抱紧!” 他低喝一声,策动逐月,不退反进,主动迎向扑来的杀手!
剑光乍起,如惊鸿,似游龙!谢无极的剑法快、准、狠,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凌厉。
承影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寒光剑网。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密集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杀手只觉得手腕剧痛,长刀已然脱手飞出!剑光再闪,两人咽喉处瞬间多了一道细密的血线,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轰然倒地!
他身随马动,剑光所至,必带起一蓬血雨!剑雨密集,心里却在盘算着一场戏……只是这帮杀手太弱了,找不到机会。
杀手虽人数占优,但在谢无极鬼魅般的身法和凌厉无匹的剑势下,竟如砍瓜切菜般被迅速收割!惨叫声、兵刃断裂声、人体倒地的闷响不绝于耳!
骆云曦紧紧抱着谢无极的腰,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每一次挥剑时他肌肉的贲张和力量,听着耳边令人牙酸的厮杀声,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幸好…幸好这大腿够粗!
就在谢无极一剑荡开左侧劈来的两把长刀,剑势用老,身形微侧之际——
一个一直蜷缩在草丛中、气息隐匿得极好的杀手,如同潜伏的毒蝎,骤然暴起!他放弃了所有花哨,手中的短匕带着一道幽光,无声无息却迅疾如电,直刺骆云曦毫无防备的后心!时机拿捏得阴毒至极!
骆云曦感受到危险逼近,猛的抬头看向杀手。
“小心!”谢无极眼角余光瞥见那抹幽光,虽然以他的身手绝对能带着落落轻松避开,但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骤然停跳!
真是刚说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这机会不就来了吗?此时他的剑还在外围做戏,造成回救不及的假象!他身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环抱着骆云曦猛地发力,将她狠狠向自己怀中一带,同时整个身体强行扭转,用自己的左肩和后背,硬生生迎向了那柄匕首!
他甚至刻意放缓了扭身闪避的速度,计算着角度,将左肩后方那处并非要害、却足够显眼的部位,精准地送到了刀锋前!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传来!
剧痛瞬间从左肩炸开!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骆云曦的侧脸!
“呃!” 谢无极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看着几乎要捏碎那坚韧的秘银丝!逐月也配合着演戏,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不安地嘶鸣着。
“主子!”“公子!”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山下疾掠而至!正是阿震、萧砚带着暗卫及时赶到!他们如同虎入羊群,手中兵刃化作收割生命的死亡风暴。
剩下的几个杀手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顷刻间便被斩杀殆尽!
战斗结束得突兀而迅速。山顶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倒伏的尸体。
阿震和萧砚第一时间冲到谢无极马前。当阿震的目光触及谢无极左肩后方那道正汩汩涌出鲜血的伤口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先是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种近乎赤裸裸的鄙夷和无奈。
阿震心想:“主子!您这苦肉计…也太假了吧?!刚刚从山下疾奔过来时,就没觉得那短匕能刺到,结果您还主动往上送?!这搁谁看不出来呀?”他默默移开视线,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萧砚也看清了伤口的深浅和位置,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主子,您这戏…过了。
只有骆云曦!她在听到那声闷哼和感受到溅在脸上的温热时,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从谢无极怀中抬起头,正对上他苍白如纸的脸和瞬间失去血色的唇!
“小白!”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声音都变了调!她手忙脚乱地想从他怀中挣脱下马查看,却被谢无极用未受伤的右臂轻轻按住。
“别乱动…” 她叫他小白了!他装作声音虚弱,带着强忍痛楚的沙哑,额角逼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异常专注地锁在她写满惊惶的小脸上,鎏金瞳底深处,一丝隐秘的、近乎得逞的微弱光芒一闪而逝。谢无极心想:演成了…她情急之下叫我小白了…这伤,值了。
“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骆云曦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就红了。那刺目的红,那狰狞翻卷的伤口,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眼底,这是为了救她受的伤!
阿震心想:呃…居然真的有傻子没看出来主子是装的?!
阿墨在《观察录》中记载:这苦肉计…真的有点过了…
马车向着县城医馆驶去,马车上骆云曦一把撕开谢无极的衣裳,动作不带一点犹豫,颤抖的手指笨拙却无比急切地按上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试图用纱布去堵住那骇人的红色。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血液瞬间浸透了素白的棉布,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刺眼得令人心慌。
上好了药,她咬着下唇,用尽力气将布条一圈圈紧紧缠绕、打结,动作因恐惧和慌乱而显得笨拙不堪,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太子殿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有事,我就没命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无极的伤口上,浑然不觉自己的手和脸颊都已蹭上了斑斑血迹。
谢无极垂眸,看着她为自己焦急慌乱、泪眼婆娑的模样,看着她白皙的手指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看着她不顾一切撕衣上药的举动…左肩的伤口传来阵阵的麻痒,然而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暖流却汹涌地冲刷过四肢百骸,瞬间盖过了所有痛楚。
他任由她摆布,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带着一种近乎餍足的、纯粹的光亮。鎏金瞳中映着她沾血的小脸,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碎金的深潭,一圈圈漾开,越来越深,越来越亮……